正文 第2章 自序(1 / 3)

2001年8月10日,我調任白銀市委書記。

事情來得突然,本來是在省裏參加一個學習研討班,結果就此被“換防”了。工作調動對個人按說也是件大事,但我並未多想什麼。反正,在哪都是工作,換個地方,多點經曆,長點見識,也沒什麼不好。白銀這地方好幹嗎?我不夠自信,但也決不慌恐。我的悟性很一般,幾近於遲鈍,但我相信:無論去到何處,我都不會丟掉自己那與生俱來的農民情結。

我攤開一張地圖仔細看,黃河大“幾”字那一大撇的下端正好是白銀市之所在。人常說,千條江河東流歸大海,然滾滾黃河在這裏卻猛地拐一個彎北逝而去。乍看去,大山的阻攔使這條巨流變得無奈,不得不經過如此的曲折與回還,繞行那麼一個大“幾”字;細琢磨,正是白銀這片土地挽留了母親河,使其澆灌出兩岸的沃野,進而富銀川、濟河套,把整個黃河文明演繹得那般光輝燦爛。

白銀市有兩萬平方公裏麵積,係黃土高原與騰格裏沙漠的連接地帶。南部足有200米厚的黃土層隆起的大山綿延不斷,北部起伏不平的戈壁荒漠漫無邊際。加之降雨稀少,全境森林覆蓋率僅為百分之五左右,難利用土地占了相當大的比重。雖說黃河縱貫南北258公裏,占了流經甘肅總長度的一半還多,但受地理條件所限,黃河水澆灌白銀的土地著實不多。經過半個世紀的水利建設,白銀境內沿河僅有灌溉農田120多萬畝。然而,就是這約占全市四分之一的耕地,承擔了全市五分之四的農業產出,養活了全市三分之二的農業人口。這又足見母親河對白銀人的恩賜。

白銀這片土地古老而又年輕。據史書記載,早在明朝洪武年間,官方就在此設立“白銀廠”,有礦工四千多人,采礦、冶煉的規模頗為可觀,“日出鬥金,集銷金城”。那時的“金”大概是對金屬物的統稱,想必不會是日產一鬥金子,日產鬥銀、鬥銅是可能的。嗣後,這裏的曆史見於文字和留在人們記憶裏的都很零碎,許多人每言及此,陳述的時空一下就跳躍到了新中國的1956年。這一年,堪稱中國有色金屬工業搖籃的白銀公司成立,露天銅礦大爆炸驚動全球。看見那一團高高升騰的蘑菇雲,有的西方國家驚呼中國爆炸了原子彈。那張大爆破的照片至今掛在白銀公司會議室的正牆上。1992年,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朱鎔基來公司視察,他觸景生情,一改很少題字的習慣,欣然命筆寫下了“三十六年遂故地,白銀一爆出新天”的詩句。人們這才知道,朱鎔基當年亦曾到過開發建設的現場。據說,36年前從祖國各地彙集而來的建設者們,乘坐毛驢拉的車子來到白銀,曠野裏稀疏的駱駝草在大風中搖曳,到夜晚野獸的怪叫聲陣陣傳來,工作環境極其艱苦。而此時此刻這裏早已舊貌換新顏,自己也已是身居鼎鼐,激動的心情又怎能按捺得住。

白銀因企設市,因礦得名。現在白銀城的腳下,大爆破前連一點城市的印痕也沒有,隻是居住了幾戶人家的一個小村落:地名也不叫白銀,而是叫郝家川。國家在這裏大舉開發建設後的1958年,國務院批準成立白銀市,係地級建製,1962年撤銷,直到1985年才又恢複成立。

從恢複建市算起,我是白銀市的第五任市委書記。時下正值西部大開發之良機,我能為這裏的老百姓做點什麼呢?這是我急切思考的問題。於是,在新的崗位上,我開始了新的調研、實踐與思考。還是多年工作養成的習慣,我首先來到工廠、農村,一時間,許多新人新事撲麵而來,應接不暇;萬千思緒縈繞心頭,揮之不去。說共產黨的幹部好,許多人不以為然;說地方官忙得要命,則大家又都以為然。忙不能完全等於好。但我以為,除了違背客觀實際的官僚主義的瞎忙,絕大多數黨的幹部還都是為老百姓的衣食冷暖辛勤奔忙。我國古代有無為而治之說,那最多隻是不發動戰爭勞師征餉,不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不為老百姓平靜的生活添亂而已,談不上是一種“治國”作為。另外,有人去到外國,發現人家的政府官員並不操心做工種地一類事情,歸來津津樂道,似乎中國的官員也應效仿。事實上,古時的、外國的這些,與我們現階段的國情和社會製度大相徑庭,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君不見老百姓最反感的不就是那些“當官不與民作主”的人嗎?所以,好幹部起碼是忙忙碌碌的人。忙起來時間就過得快,越忙時間就過得越快。轉瞬就是2005年的春天,我又一次接到了工作調動的命令。

參加工作起好長一段時間裏,我一直幹捉刀代筆的活兒,至今保持著寫點東西的習慣。白銀的幾年裏,我邊工作、邊總結、邊思考、邊記錄,有時自己一個人捉摸,有時與辦公室、研究室的幾位小青年一塊兒湊湊,於是積累了一些文字的東西。其中有的是工作與學習體會,有的是參加一些講座的發言稿,還有的是讀中央黨校研究生的論文與作業,等等。這些東西,有不少已在各種報刊雜誌上發表了。當離開之際,我刻意收集、整理、帶著的就是這些文字,別的什麼也都不在意了。閑暇有空的時候,我把這些舍不得丟棄的東西再次整理出來,於是就有了《黃河北去》這本書。出這本書要人去讀,我壓根沒有這麼想;而真實的想法是把這些文字收集起來、保存起來,自己對自己活過的這些年頭有個交待,自己對自己走過的人生裏程有個記載。前文已有交待,黃河北去處正好就是白銀這塊土地。這本集子取名《黃河北去》,標明這些文章源自於我在此幾年的工作實踐與思考,別無他釋。如果還能感覺出我對黃河母親的愛戀,以及對白銀這段生活的記憶,那當然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