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異國之女為妻,我本覺為難,事已至此,我何須繼續掩飾?”罷,安陽平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休書,回身遞給沈嫣,聲色平靜道:“你我本隻有夫妻之名,尚未有夫妻之實,就當不曾有過此段姻緣罷。”
沈嫣訝然望著她,一時間竟不知這是演戲還是真實。安陽平,會是這樣的人嗎?她不相信地搖頭,手卻不自覺接過他手裏的紙張,看到赫然映入眼簾的“休書”二字,她懵懵然。
“下車吧。”安陽平提醒她,聲色依然平和,眼裏也盡是溫柔。
“姑爺……”惜玉方才從極度的驚愕中回神,“姑爺,您怎能這樣待我家姐?您不能……”
沈嫣則低聲問安陽平:“你在用計對不對?”
“一紙休書,還有假不成?”安陽平卻不給任何暗示,“沈姐,請下車吧。”
顧崇之諷刺的笑聲,頓時響徹際。
沈嫣腦中一片麻亂,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車的,又是怎麼被顧崇之帶來的人扣住的。她隻看到,大山駕著馬車,帶著安陽平往南昭的方向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大道的拐角深處,沒了蹤影。
“沈姐。”顧崇之騎在馬上,欠身向沈嫣白淨的臉伸出了幾根戲謔的指頭。他捏緊她的下頷,一邊:“夫妻本是同林鳥,怎奈何大難臨頭各自飛?你真是可憐啊,才為人妻不久,就要同你父親,還有許多親人一起,被砍去頭顱了,可笑的是砍頭之前,你那如意郎君還休了你。哈哈!哈哈……下至哀,莫過於此。”
沈嫣隻覺下頷被他捏得生疼,什麼回應的話也想不到,隻忍不住落淚,是怨恨,是恐懼,也是不甘。
“顧大人放過我家姐吧?我願代我家姐去死……”惜玉跪在地上,傻傻求饒。
顧崇之猛地用馬鞭抽在她身上,大喝:“你算哪根蔥,代替得了沈知州的千金嗎?”
惜玉挨了這一鞭子立時伏了地,疼得爬也爬不起來。
“沈姐,快跟我回去與令尊團聚吧!”
顧崇之罷,一位衙役便把沈嫣擄上了馬背,跟隨大隊人馬往寧安城的方向而去,將惜玉和二虎的喊聲,遠遠地甩在飄揚起的塵土裏。
文帝駕崩,新帝宣告登基,並將弑君之罪全盤推到沈世充等當日勸諫過文帝停食丹藥的老臣身上,抄他們的家,滅他們九族,一切都如安陽平所料。
安陽平和大山一直行往南昭的方向,沒有回頭。
“主人,您不打算回去救女主人嗎?”大山驚惑不已。
“我救不了她。”安陽平。
“那就這樣任女主人被人抓了去?”
“大山,我已給了她休書,她不是你女主人。”安陽平聲音輕緩,卻滿含命令之意,“好好駕車,回大昭。”他摸著沈嫣為自己親手縫製的月白色鬥篷,許久,許久。
寧安城內,沈世充本以為九族裏除了女兒也沒有什麼其他至親,女兒已托付給安陽平,他可放心了,唯獨為那些個因自己而白白受了牽連的遠親感到羞愧難當。每每念及此,他都會譴責自己一次:“我沈世充,隻怕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彌補不了今時之過。”
而當他在牢獄裏聽到韋斯禮他的女兒被捉了,正在押解進寧安城途中時,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這一刻,他心中除了對自己的譴責,還有滿滿的畏懼。
沈家被抓問罪,全城百姓皆嘩然。
“沈大人那麼好的官,怎犯下了弑君之罪啊?”
“這事兒呀,也不怪沈大人,但也著實是因他而起。先皇服食仙丹,本來好好的,沈大人偏偏聯合了京城的一些大官,勸諫了先皇停食仙丹,結果先皇沒了仙丹,就大歸了。”
“唉,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先皇大歸究竟因何而起,隻怕沒有我們看到的聽到的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