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還梳了奢華的髻,戴著金貴的頭飾,渾身上下除了高貴哪裏還有半分狼狽?盡管她眼睛有些浮腫,但那眸子周圍的猩紅,讓她看起來像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紅裳長長的擺腳拖延於門前台階上,更給她添了許多不可冒犯的氣勢。她像宮裏千人跪拜的娘娘,也像管理一方生靈的仙子神人。
她就那樣站在那裏,冰冷地看著院中討伐自己的姑侄二人,還有那許多等著看熱鬧的丫鬟媽子。她以這副姿態出現,早已如一團火焰,灼傷了許多人的眼睛。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把這兩個晦氣的東西拖下去?”焦氏回神,大聲喝斥本要拖曳惜玉和二虎的幾個廝。
“誰敢?”沈嫣冷聲擲地,見那幾個廝有所忌憚,她便用那猩紅的雙眼直直看著焦氏問:“老夫人因何責罰我的奴才?”
“你爹是弑殺先皇的亂臣賊子,沒有人可以為他戴孝送終!”焦氏義正言辭,“你這兩個奴才在我侯府哭號,我不將他們送官,算是寬恕了。”
“就因為他們穿得素白戴了白花?”沈嫣嗤笑一聲,接著一步一步走至焦氏跟前,狡辯道:“他們沒有親人過逝,這副裝扮就是尋常裝扮,您有何道理他們是為我爹戴孝送終?又有何理由令人打他們板子,關他們到柴房?”
焦氏萬萬想不到,她會如此睜著眼睛瞎話,一時竟被抵得不知如何駁斥。
“沈氏嫣兒!”焦懷玉則是氣極,挺身道:“你胡攪蠻纏的功夫真是一流!這兩個奴才不是為你爹戴孝是為誰戴孝?”
沈嫣隻是笑,心道我就是胡攪蠻纏你能奈我何?含笑間,她瞟了一眼惜玉。
惜玉到底是跟沈嫣一起長大的,不講道理起來也跟有道理一樣。她很快裝出一副委屈樣兒:“我跟二虎今……不過穿得樸素了些,老夫人和表姐怎就我們在給我家老爺戴孝?我家姐都沒有戴孝,哪裏輪得到我們做奴才的?”
“你這臭丫頭竟不承認?前頭你還哭著喊著求我姑媽……”
“怎麼回事?”李承啟驀地出現在了禦香苑的入口處。他冷冷的喝聲,掐斷了焦懷玉的話。
“表哥,”焦懷玉見他來,倒迎了過去,告狀道,“你來了正好,正好管管沈氏,看她是怎麼教導奴才的。她自個兒戴孝不能,便讓她身邊的奴才代自己戴孝。這要讓官府知道了,是要給侯府惹麻煩的。”
“她自己不是沒有戴孝?她的奴才穿素淨些又有何妨?”李承啟看也不看焦懷玉一眼。他聲音極為低沉,目光卻充滿憐愛地落在沈嫣身上。他沒有想到,她會著一襲血紅色的衣裳,如此堅強地麵對焦氏等人的挑釁。
“表哥,你不能這樣偏袒她……”
“懷玉,”焦氏叫住焦懷玉,轉身道,“我們走。”
焦懷玉不解,但見焦氏引了大家夥要離開禦香苑,她隻得跟了上去。來到禦香苑外邊,焦氏告訴她:“你表哥現在被那沈氏迷昏頭了,你再她不是,隻會招你表哥厭惡。你若把他惹急了,他食言不娶你看你如何是好!還是乖順些,等大婚後,再以正妻的身份好好教訓沈氏吧。”
經她這麼一提點,焦懷玉豁然開朗,立時平複了心中怒氣。
禦香苑內,沈嫣還是教訓了惜玉和二虎,“你二人可知錯?”罷她又吩咐崔嬤嬤,讓她好好督促惜玉和二虎熟練背下侯府立下的規矩。
看了這一幕,李承啟不禁對她道:“何須如此?莫惜玉和二虎為令尊戴孝,就是你為令尊戴孝,我也能向你保證,不讓府裏任何人一個字的閑話。”他又打量一眼她血紅色長裙,“你更加不必……在這個時候難為自己穿這樣的衣服。”
沈嫣鼻頭酸澀,眼中是火辣辣的刺痛,“我爹……去的時候害怕嗎?”終於,又有兩滴淚順著她的臉頰落下。
“令尊走的時候很威風、很從容,沒有半分畏懼。”李承啟上前,伸出指腹抹去了她的眼淚。而當他看到她的眼淚竟泛著淺淺紅色的時候,他愕然一驚。仔細去看,他才現從她那猩紅雙眼裏流出的淚,夾雜著鮮血的顏色。“來人呐!快叫大夫!”
沈嫣也伸手抹了抹眼睛,現自己淚血了,不禁嚇住。
“快別哭了。”李承啟一邊將她扶到屋中,一邊安慰她道:“別難過,別教令尊在九泉之下,因你而不安。令尊的後事,我會親自督促人辦好,你隻管養好身子,過幾便隨我去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