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的記憶,沒有我的親人,或者朋友。他們是誰?空白,一片空白。我似乎什麼都記得,又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盤江南路到了。。。”正當我沉思之時,公交車內響起了那熟悉的女音。盤江南路,便是我的工作地點了。我是一個農民工,在別人眼裏豬狗不如。熟練的下了車,穿過一條狹長的巷道,然後來到一棟在建的房子前,這是我的第二份工作。
房屋的樓層已經修了很高,鋼鐵的架子裏麵,還有層鋼筋混泥土的架子。這房子,就是我們灑了汗水而蓋成的。而他的成本,除了我們的工錢,便隻有材料和土地是成本。廉價的勞動力,廉價的材料和土地,最後卻讓房子賣價驚人。
我習慣性的走到了簽到處,每個工人上班,都要到簽到處簽到。然後再在工頭的帶領下,進入各自的工作地點。
走到簽到處,我簽下了自己的大名,陳天唯。龍飛鳳舞的幾個字,讓我不自覺的搖了搖頭。開什麼玩笑,字寫得可真醜。
“喂,你過來。”“對就是你,叫陳天唯的。”簽到處的老頭衝我們這邊叫了聲,我們全部都看向了簽到處的老頭,不知道他在叫誰。陳天唯?不就是我嗎?我看了看旁邊幾人,莫名其妙的走向了簽到處。
“叫我嗎?”我露出了那淡定的笑容。
“行了,你是新來報到的嗎?以前怎麼沒見過你。”老頭打量著我說道。
“我。”我看了老頭一眼。“我休息了一段時間。”
休息,我並沒有休息。而是在忙其他的事情,隻有在身上沒錢的時候,我才會回到這裏。我當然不能告訴他,我在尋找我的過去,別人會把我當瘋子或者傻瓜。
“行了行了,今天缺人,你湊合著上吧!”說完低下頭去看著他手中的晚報。
太陽高高的懸在天空之上,冷冷的注視地上掙紮的人們,絲毫不管他們的死活。我爬上了高高的鋼鐵架子上,然後揮動著手中的鋼管,繼續將鋼鐵架子搭高,似乎在建造通往天界的階梯。
陽光,如同懸在頭頂的一個大火爐。我能聽到毛發烤得卷曲的聲音,還有那難聞的焦臭味。我有些頭暈目眩,腦袋昏昏沉沉。聽著遠處工人的吆喝聲,我努力的控製自己保持身體的平衡,然後坐在了鋼管上麵,在二十幾米的高空之上俯視著身下的一切。
地上,一個人影迅速的朝我的方向走來。手中的高音喇叭狠狠的咆哮起來,聲音仿佛被無限放大一般,傳遍了整片天空。
“該死的,誰讓你休息,你還想不想要工錢。”工頭手中的喇叭對準的方向就是我,這個坐下鋼管上,腦袋被太陽烤昏的年輕人。
雖然這聲音無比的大,我卻聽得模模糊糊。頭有些昏沉,像回到了夢中,穿越一條狹長的通道,無限的通道,越走越焦急。無比寂靜的通道,散發著腐臭的味道,老鼠的屍體遍地可見。這裏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他通向地獄的大門。
“嗨,嗨,我說你在幹什麼,不行就滾。”工頭似乎還在咆哮著,而我還在腐臭的通道裏找不到出路。頭昏昏沉沉,手中緊握的扳手也在同一刻從手中滑落,然後狠狠襲向地麵上的一個身影。
“啪。”扳手砸在離工頭一米遠的位置,我被這清脆的聲音喚醒。通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陽光。“對不起。”我剛想站起來道歉,可是身體的無力感,已經讓我再度昏沉下去。
“該死的,你想殺人是不是。”地麵上,一次次傳來工頭的咆哮聲,而我已經快要聽不見了。
二十米的高空,我的身體一歪,然後向著地麵翻落下去。在空中旋轉著,我還僅有的一絲清醒,此刻徹底的被恐懼占據。
我,我,我叫陳天唯,我記得自己的所有事情。然而卻不記得,自己的親人或者朋友。記得自己的學生生涯,記得自己怎麼走出校門,卻不記得和自己相守幾年的同學。我忘記了所有的人,忘記了所有的名字。
什麼時候的事,我也忘了。我隻記得,我曾經麵對過死亡,“電弧”這是我一生也不想聽到的字眼。他給我的,不是重生,而是等待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