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西間裏的人越聚越多,人們從西門走進西間,一批批人在每張手術床四邊圍成圈子,人群和布圍子攪在一起,布條與布條、布條與人相互穿插纏繞,每個人臉上都纏著白布條,頭上也拂滿白布條。床上的病人同他的手術醫生結成對子,一個壓著一個,病人在上,醫生在下,按照確定的治療程序,做完每套向下滑行的碾壓動作。病人和醫生在床上都累得氣喘籲籲,渾身濕透冷汗。在每張手術床四周都繞著走動的人流,眾人走走停停看看,聽著下麵的醫生不時向上麵病人發出如何碾壓、下滑的指令。人們從西門進入西間,旁邊的北門、南門他們都不予理會,直到看過了某張特定的手術床上醫生同病人配合進行治療之後,這些人才由東門走出了西間。在我的床邊圍了不少參觀者,他們看著我和醫生,表情平靜,(隻是我對圍觀的人有種說不清的奇怪感覺,好像我騎在醫生身上不停滑動,累著了他們身上某個器官,他們越看我們,他們體內的器官也越顯得疲勞不堪),我的這種感覺隱藏在床位四周,緊緊包圍住所有觀看者,特別是集中在了他們的什麼腦部呀肝部呀集中在了他們的肺部或是硬梆梆圓滾滾的膝蓋骨上麵,集中在了西間的南、北門兩側。在西間西門旁較為開闊的空地上,有人把醫生們脫下的成堆成堆的內衣像吹舞紙片那樣,用口中的氣體將眾內衣高高吹起來,醫生問我:
“我脫下的衣服,你能盡數收好嗎?別遺落了,這兒人多手雜,出了門不好對付。”
我用腳試了試醫生內衣擺放的位置,說:
“十三件,不會弄丟的,我一直都把衣服壓在床後。昨天你讓我壓了一次,今天又來治療,是不是有點過火了?”
“你感覺自己背部怎樣?兩天下來,療效應該不錯的,不這樣,還將怎麼的?”
“我是說,是否有些過火?在治療中,如果具體措施過了頭,就不是好現象了。您說呢?醫生。”
醫生在下麵有兩分鍾沒作聲。臨了他說:
“這你不用多費心思,你隻管趴在我身上往下滑就是了。”接著醫生朝上麵——在我咽喉處——推了一把,放下手臂,說:
“這你不用多費心。”
“我是關心結局。這兒樣樣都不稱心,隻有你在我身邊時除外,”
“將來離了西間……”
“隻要您在我身邊就行,”
“我不能離開西間太遠,我隻能擁有這一塊活動空間。”
“我是說,您隻要在我身邊,在我附近某個地方,我就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說了,我們做醫生的不能離開西間,不論你在哪兒,我隻能呆在西間裏。”
“到那時我能請您出來一下嗎?”
“那也隻能是在西間大門旁邊的某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