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躍就這麼在白彥這住了下來。
新房子並不大,隻有三間,兩個人各住了一間。孟躍第二天才注意到,院子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棵桂花樹,下麵擺著石凳石桌,因為是冬天,樹還沒抽芽,散著枝椏,被陽光一照,在地上投出交錯的影子,估計也是白彥從什麼天什麼湖移植過來的吧。乍一看,這一隅小地方,竟頗有點桃源世外的小意境。
孟躍出去一趟,聽了個八卦回來了。淑琴婆婆那一家剛消停了幾天,又碰見事了:樂生兒子的媽,那個跑了又回來的女人,最近又跑了。不過這次是連著兒子一塊抱走了,臨走留下個紙條,說那孩子壓根就不是樂生親生的。一家人呼天搶地,淑琴公公當時就急的犯了病,躺床上倆星期了。農村這種事情傳得快,隔天附近幾個村子就都知道了這事。
跟白彥說這個八卦的時候,孟躍手上正在和泥,土是特意找的紅土,粘性大,等和的差不多了,又把碎草絆了進去。做灶頭,這是他頭天特意回家跟孟濤學的,當然沒那麼熟練,但是憑記憶依葫蘆畫瓢,竟也慢慢做出了形狀。先是做出個空心的圓坯,坯底掏個洞,粘幾根鐵條在上麵,方便生火的時候落灰;坯壁一側掏個開口,是為了往裏放柴火用,再就是圓坯下麵捏出四個泥腳,不光為了支撐,也方便柴火灰有地方掉落。
孟躍做的挺認真,因為白彥答應讓他住這裏就一個條件:做飯。
白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他也是頭一回見人做灶頭,覺著很有意思,瞧的很專注。聽見這個八卦,應了一聲:“你哪天還是去看看淑琴吧,別讓那家人動了歪心思,又回頭去找她。”
孟躍左捏右捏,雖然是冬天,也忙乎的身上汗津津的。聽完白彥的話,他忽然覺得這小神仙別看著不靠譜,有時候心思比自己還細密,便點點頭:“有道理,我改天再去一趟。”
一顆汗珠從額頭上滾下來,劃過眉心,浸到了孟躍眼裏,又癢又澀,他想伸手揉揉,才想到手上全粘著泥。
眯著眼睛,癢的難受,孟躍舉著兩隻泥手,湊到了白彥身邊:“快給我揉揉。”
白彥站起來,舉起胳膊,伸出兩個指頭去揉孟躍的眼皮。他的手指微涼,觸到孟躍發汗的皮膚,指頭肚子在眼皮上揉了兩下,寒冷的冬,倆人的呼吸在空氣裏化成白霧,交纏混合又向四周散去。略略好受了些,孟躍睜開了眼縫,地頭瞧麵前的白彥,下巴抬著,嘴唇微張,瞳仁烏黑清亮,正專注的給他揉眼睛。
四目相對,白彥手上一滯,接著就縮了回來。
這時牆頭那邊忽然傳來幾聲“喵喵”的聲音,抬頭看過去,不知哪裏來的一隻灰撲撲的小貓,露著個小腦袋,正怯生生的朝倆人叫喚。那貓看上去沒出生多久,身子不到兩個巴掌長,缺了個耳朵,瘦瘦弱弱的。
小貓從牆頭上走了幾步,蹭的一下跳到旁邊的桂樹樹枝子上,又借勢跳到了地上,試試探探的走到白彥腳下,拿腦袋一下一下蹭他的腳。
白彥蹲下來,拿手摸小貓的腦袋,它可憐巴巴的,叫的更響了,肚子癟癟的,看來是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孟躍有點嫉妒,白彥現在看小貓的眼神比平時看他的時候溫柔多了。隻見他一邊摸著貓腦袋一邊問:“你是不是餓了?”
小貓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又喵喵了幾聲。
孟躍轉頭去屋裏,找出了一塊窩頭,是昨天薑嫂子給的。孟家著火,忙忙亂亂的,晚飯也沒空做,薑嫂子好心蒸了一鍋送過來,孟躍就給自己和白彥拿回來了幾個。
小貓低頭啃窩頭,吃的挺香。吃完了又蹭到孟躍腳下,打個滾,露出一截毛毛的白肚皮來。孟躍也覺得這隻貓很有趣,伸手逗了一會,就看它溜出院門不見了。
灶頭做好,孟躍把它搬到陽光下暴曬,一白天的功夫,到了傍晚,濕泥已經差不多幹了。
傍晚的時候,院外大街上傳來敲梆子的聲音,中間雜幾句“賣豆腐嘍”的叫賣,孟躍出去,看見個村婦正挑著擔子,在那裏賣豆腐,於是就買回來一塊。農家人自己做的豆腐,漿水略甘甜,剛出屜,就挑了出來,雖然是冬天,可還是熱乎的。
孟躍昨天集上買回來些豬肉,切碎了下鍋,拿油爆炒,又放進豆腐,點幾滴醬油燉一燉,這個炒法是他自己琢磨的,原本是麻婆豆腐的做法,想起某天白彥不小心吃了口辣椒,使勁灌涼水的樣子,就默默改成了紅燒。
順手又炒了個土豆絲,菜端上桌,太陽已經下了山。白彥拿筷子夾了口豆腐,對麵的廚師問道:“咋樣。”
他斯文的嚼了下,點點頭:“尚可。”
門縫裏擠進來一個灰色的小影子,又是白天那隻小貓,估計是聞到了菜香,轉到腳底下喵喵的叫。
白彥給了它口吃的,輕聲問:“你沒有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