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初見何淺淺,是2003年春天。

北京的春天,有猛烈的風。葉明照例在工人體育館外的廣場上閑逛,卻很快發現今天有些不一樣:廣場上的人特別多,有的舉著熒光棒,有的拿著大幅的明星海報,海報上的女人冷漠高傲地看著這個世界……演唱會很快就要在這裏舉行了。

何淺淺就是這時撞入葉明的視線的。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奔跑得太快,撲倒在廣場的空地上,葉明連忙走上去扶起她,沒想到卻被另一雙手搶了先,那是何淺淺的手。

被扶起的小女孩開心地笑了,連一點擦傷都沒有,女孩的父母趕來對葉明和何淺淺道謝。葉明擺手說不用了,何淺淺卻揮舞著手裏的一大把熒光棒,問小女孩的父母要不要買一枝,女孩的父母立刻掏錢買了一枝。

何淺淺向葉明笑了笑,說我叫何淺淺,他們就這樣認識了。

葉明常常在廣場散步,遇到賣熒光棒的何淺淺,就停下來聊一會兒天。直到後來,熟悉到不再稱呼彼此的名字,隻說“哎,你……”的時候。葉明問何淺淺為什麼要那麼勢利,“難道扶起了別人的小孩就要人家買自己的熒光棒嗎?”

何淺淺反駁說:“難道你看不出他們也要聽演唱會嗎?有一枝熒光棒會更有氣氛。”說完她笑意盈盈地看著葉明。

“不管什麼原因。你也不能這麼做。”葉明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葉明去了何淺淺的家。

她的家在海澱區的平房裏,是政府三令五申要拆遷的對象。不到40平方米的小屋,何淺淺和年邁卻俏皮的祖母住在一起。看到葉明在屋外躊躇,何淺淺就笑了,問他是不是嫌自己的家太簡陋了。葉明連忙說怎麼會呢?我住的地方,比你的家差多了。葉明租住的小屋在市郊小小的村莊裏,那裏聚集了很多外地到北京複習考研的大學生。

何淺淺將葉明讓進了屋,在小小的廚房忙碌起來,做了一桌子的菜:炒雲豆,紅燒肉……80歲的祖母依然硬朗,吸著鼻子說:“很香。”葉明說是啊是啊。老祖母又眨眨眼睛說我的孫女兒很能幹,是不是?

飯菜很快端上了桌,三個人圍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葉明的胃口在香味裏張大了。多長時間,他沒有吃過這樣可口的飯菜了,在市郊那個所謂的狀元村裏,他的飯常常是餅幹和泡麵。不曾想,就遇到了淺淺,有了家的溫暖感覺。

街頭的樹葉從濃綠轉到微黃,仿佛隻是一眨眼的事情。

秋天來了。

淺淺一遍遍走在市區到狀元村的路上,給葉明送去好吃的東西,幫葉明洗衣服,抄筆記。她和葉明仍舊是哥們兒,她常常想,怎麼會這樣呢?她明明是喜歡葉明的,她對他的愛很簡單,而又難以動搖。

她不喜歡念書,隻念了職高;而他卻喜歡,拚了命地要考研。在她眼裏,那跟收藏郵票或火花一樣,是鬧著玩兒的。但他喜歡,那就由著他好啦。哪怕以後真的在一起,是她養著他。

沒想到葉明真的考上了研究生。那晚,滿天的星星快樂地眨著眼睛,葉明打來電話,“淺淺我考上研究生了!”

淺淺的心就像掉進了海底,浮沉不定,一半歡喜,一半憂傷。她想狀元村真是出狀元啊。但是,自己和他的距離也就越來越遠了吧!何況在他眼裏,自己不過是他的哥們兒。

那天以後,葉明進了北京大學法學院。偶爾,他會給淺淺打電話,問她和祖母的生活,也會說起自己。他說老板要求很嚴的,淺淺脫口而出:你不是學生嗎?怎麼要看老板的臉色呢?葉明寬容地笑了。

淺淺知道自己鬧了笑話,就更自卑了。那晚的月亮,特別亮,特別圓。祖母的手撫摸著淺淺的臉,什麼也沒有說,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夜深了。祖母問淺淺你睡了嗎?祖母繼續說話,仿佛是自言自語,她說在她年輕的時候,聽說過一個佩特斯底的咒語,如果偷偷地愛上一個人,那麼就買一塊表,在他熟睡時戴在他的手腕上,告訴他你十分十分愛他。那樣,他也會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