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夫婦聽說楊沐和三寶是家主人老家的朋友,連忙讓進屋子。老梁頭很有眼色,不等顏寧散衙,便去翰林院報信去了。顏寧得了信,扔了手中正在抄寫的卷中,向上司告了假,雇了輛馬車趕緊回來了。未進院子,就聽見楊沐熟悉的嗓音正和梁媽說話,心急地跨進院門,右腳的鞋子給門檻掛掉了,也渾然不覺,徑直往屋裏衝。
“楊沐!”
“少爺,你的鞋!”老梁頭在後頭撿起他的鞋追上來。
楊沐聽見顏寧的聲音,連忙跑出來,隻見顏寧光著一隻腳衝過院子,向自己奔來,頭上臉上全是汗珠,滿臉的興奮焦急,老梁頭舉著鞋子,從後頭追上來。楊沐伸手接住衝得幾近摔倒的顏寧,大笑起來:“顏寧,我來了。三寶也來了。你別著急,看鞋子都跑掉了。”
三寶也從後頭跟出來,看著滿臉通紅正在穿鞋的顏寧,也哈哈大笑起來:“昔聞東漢蔡邕倒履相迎,今有顏寧為見好友跑掉鞋子。”
顏寧尷尬地笑笑,穿上鞋子,拍拍手上的灰:“讓你們見笑了,你們到的時間比我預想的晚。”動身之前楊沐就寫了信過來,告訴了他到京的大概時間。
“我們在路上走走停停,去看了下一些地方的風土人情,所以耽擱了些日子。”楊沐解釋說。
顏寧拉著楊沐進了後院。梁媽倒了涼茶過來,顏寧洗過手,又洗了把臉,端起涼茶一飲而盡。
楊沐看他毛毛躁躁的樣子,笑起來:“看你這樣子,哪裏有半點當官的樣子?衙門事多嗎?”
“還好,每天都是那些事,整理卷宗,抄抄寫寫的。太熱了,我把官服換下來。我們那些同僚,不僅穿著兩層衣服,還穿著高幫的皂靴,說是要注意儀容,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熬過來的。”一邊說一邊伸手去解官服。
楊沐看他熱成那樣,拿了大蒲扇給他扇風,做得自然無比。三寶在一旁看著,但笑不語。
顏寧問:“你的貨已經到碼頭了?”
“到了,叫三寶家的船裝運的。在碼頭等著呢。”
“那等晚點天不那麼熱了,叫人搬到我這裏來吧。”
“你這是官邸,我東西放你這方便嗎?會不會影響你?”楊沐有些擔心,本朝官員是不準經商的。
“沒關係,又不是我經商。難不成你還要去租個倉庫存起來?早點把東西卸下來,三寶家的船還要回去的吧。”
三寶說:“其實我倒想等楊沐賣完了這批貨再走,我這時候回去也是空著的。楊沐賣完藕粉,定然要買別的貨物返還的,到時還是需要再找船。”
楊沐說:“這話是沒錯,隻是我頭一次來京,還沒有找好買家,不知道何時才能賣得完。”
“我們先把藕粉卸下來吧。你的船先去找有沒有回吳州的貨,若是有,就先回去,若是沒有,那就等上幾天。藕粉的銷路若是好,很快就能脫手,如果不能立刻脫手,那你們就先回去。”顏寧細細吩咐,“楊沐明日去尋訪買家,我也去幫忙打聽一下,看看那些官富人家都是從哪裏買這些物品。”
下午楊沐將藕粉全都卸下船,搬到顏寧家。晚上楊沐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三寶船上的夥計也被叫了來,一起吃飯,慶祝水路順利,也預祝楊沐的生意順利。顏寧甩開腮幫大吃特吃,完全不顧形象,好久沒有吃到楊沐做的菜了,真是想念啊。
吃完飯,三人沐了浴,搬了涼床、躺椅躺在院中納涼。京城的夏夜不算難熬,一到晚間,涼風四起,很是舒適愜意。七月的星空璀璨耀眼,沒有月亮,銀河如練,從黑藍的夜空中鋪撒而過。偶有兩點流螢飛過,又消失在了院牆和屋頂後麵。
楊沐說:“京城的蚊子倒是比平城少多了,沒有熏艾草,也鮮少有蚊子。”
顏寧在黑暗中撇撇嘴:“京城的蚊子全都圈養在富貴人家的院子裏,輕易不會到我這小戶人家來的。”
三寶奇道:“這話怎麼講?”
顏寧說:“本來麼,沒有水,沒有花草樹木,蚊子去哪棲居啊?我家的這幾隻蚊子,估計是哪個大戶人家的蚊子的旁支,人丁單薄,被分了家,搬到我的院子裏來,蟄居在我家的水溝和那幾盆花草裏,真是委屈了它們。”
“噗——”三寶笑了起來,“你這個說法還真是有意思。”
楊沐也覺得好笑:“趕明兒我從家裏給你捎一些花蓮的子和藕節來,你也在院子裏養幾缸荷花好了。”
顏寧答聲“好”,然後又問起家裏的情況來,雖然他同楊沐時常有書信聯係,但是寫信哪有親口說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