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三個人躺在吊腳樓的廂房內,一抬眼便可看見竹窗外的一彎新月,夜色朦朧,唧唧啾啾的蟲鳴從窗外傳來,山寨的夜,靜謐無比。
忽然,一陣歌聲在寂靜中想起,那是道女聲,聲音圓亮甜潤,但是基調卻是愴然的,漸漸地歌聲變成了嗚咽,聽得人內心無比淒涼。
石歸庭問:“你們聽到了嗎?”
“聽到了。感覺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楊沐說。
杜書鈐沒有做聲,起身走到窗前,探了身子向外張望,當然是什麼也沒看到。
楊沐說:“明日我們跟族長打聽一下吧。”
那帶著嗚咽的歌聲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才漸漸消失。他們幾個就在那歌聲中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族長笑著跟他們報喜:“石大夫的藥果真有效果,寨子裏的那幾個病人今早都清醒了,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他們的家人一大早就來報信了。”
石歸庭笑起來:“既是這樣,那就真是疫痢了,這樣我也就放心了。隻要大家都注意飲食,一旦發病就趕緊去抓藥吃,應該就不會有很大的問題。”
族長連連點頭:“是,是。三位客人若是不急著趕路,那就在我們寨中多留幾日吧,過幾天是我們族裏的飛歌節呢。往年這個日子熱鬧無比,今年大旱,又有疫病傳播,恐怕不那麼熱鬧了。”
楊沐說:“謝謝族長的招待,不過我們急著趕路,今日就要離開了,不能參加飛歌節,確實有些遺憾。”
石歸庭也說:“是啊,我們趕著去昆明與朋友會麵,不能久留,多謝族長美意。”
那老族長“哦”了一聲:“那實在是有些遺憾了。”
杜書鈐問:“族長老伯,昨晚唱歌的女子是怎麼回事,那歌聲好不淒慘。”
族長歎口氣,搖了下頭:“那是我們寨裏的鳳姑在唱歌。說起來也真是可憐啊,鳳姑是我們寨的歌後,她的夫婿明亮是我們寨子裏的歌王。半個月前明亮去縣城辦事,回來的時候被高峰嶺的一夥強盜打劫,被砍成了重傷,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不行了。從那天起,鳳姑每天晚上都要唱歌來懷念明亮。”
幾個人聽得沉默了。過了一會,族長又說:“對了,你們往昆明方向去,也要路過高峰嶺,這個時節強盜橫行,一定要多找些人結隊翻山才行啊。”
楊沐皺起眉頭,問:“族長,你說的高峰嶺上這夥強盜,他們專門打劫路人麼?”
族長眨了下眼睛,歎了口氣:“是啊。其實這夥強盜也就是這兩個月才聚集起來的,往年年成好的時候,強盜很少出來活動。每到饑荒年月,有些人活不下去,便鋌而走險落草為寇了。”
杜書鈐說:“官府難道不管嗎?”
族長說:“官府也管不了,他們一來,那些強盜就四散了。這些人拿了刀子,就是強盜,放下刀子,也就跟我們一樣的鄉民,誰又分辨得出來呢。”
楊沐跟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問:“怎麼辦?”
杜書鈐說:“一群烏合之眾,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石歸庭麵色凝重:“你身手了得我們是知道的,但我和楊沐跟文弱書生又差得了多少,到時候遇上了恐怕麻煩。”
族長說:“這群強盜人數總也有十幾個,你們三個過嶺,恐怕不容易。”
楊沐問:“那能不能繞道?”
族長說:“我們這一帶都是山,要繞道的話,恐怕得多走五六日。所以要想過嶺,那得與多人結伴才行。”
一時間氣氛凝重起來,到底走不走呢?走,前麵有攔路虎,不走,又要多耽誤許多工夫。
半晌,楊沐說:“還是走吧,說不定在路上能碰到結伴而行的人。”
石歸庭也點頭:“是啊,總不能因為這個就不去昆明了吧。”
族長說:“要不各位再等兩日,我問問寨裏有沒有人去縣城的。”
楊沐搖搖頭:“還是別去問了,這個時節,大家心裏肯定都害怕呢,誰沒事這個時節去冒險啊。我們一路上小心謹慎一點就好。”
族長歎了口氣:“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強留了。你們一路多保重啊!”
然後給他們準備了一個包裹:“一些幹糧,三位帶著路上吃。還有昨天大夫叫抓的一些草藥,給你們也拿了些,以防萬一。”
三人知道這幹旱年景,糧食極為珍貴,所以推辭不願接受。
族長說:“拿著吧,這也沒多少,今年雖然幹旱,這雨總還是要下下來的。再說我們靠著著大山,哪裏會餓死人。”
三人千恩萬謝,接過東西,一路往西南去。高峰嶺是這一帶最高的山嶺,卻是往西南的必經之路,山高林茂,倒是適合野獸和賊人隱蔽。
杜書鈐從聽說這夥盜賊開始,眉頭就一直是鎖著的。出了苗寨很久,他才開口說話:“這夥強盜實在是太可惡了,搶人錢財倒還罷了,怎麼能夠傷人性命呢,哪裏還有半點值得人同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