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中藥味,石歸庭一聞,便問:“大人這兒也有人患上痢疾了?”
杜書卿又看了一眼石歸庭,然後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弟弟。杜書鈐說:“石大哥是個大夫。”
杜書卿才了然地點了點頭:“正是,我同行的一位大人不小心患上了痢疾,這兩日正在服藥。”
杜書鈐說:“大哥,石大哥醫術了得,讓他幫那位大人看看吧。”
石歸庭笑笑:“小杜你多慮了,痢疾並不是很難治的病,賀大人一定能請來本城最好的大夫給那位大人治病的。”
杜書卿也點點頭:“我們有同行的太醫,已經幫顏大人看過了,他吃了藥已經有所好轉了。隻是最近藥材奇缺,三兒你們帶來的這批藥材真是太及時了,可以解我們燃眉之急啊。”
杜書鈐聽聞大哥誇他,非常高興地笑了笑。
楊沐聽到“顏大人”三個字,心中一動,不會是顏寧吧?但隨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是關心則亂吧,顏寧是翰林院編修,被任命欽差南巡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萬一呢,萬一是他呢,自己這麼久都沒有顏寧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做什麼,萬一這幾個月有變動,他被任命為欽差了呢。心裏留了意,便想著要確認一番,但又不好貿然直接問杜書卿,隻能找個機會讓杜書鈐打聽一下了。
楊沐從杜書卿那兒得知,目前疫情最嚴重的就是湘州,江州比湘州稍輕一些,而吳州的旱情相對而言是最輕的,雖然對作物產量有影響,但是卻沒有爆發大麵積的傳染性疾病。楊沐聽得鬆了口氣,答應賣一半桂枝給賀知府。杜書卿從弟弟那兒得知楊沐差不多是按成本價賣的桂枝,不由得對楊沐印象大好。
回去的時候杜書鈐告訴楊沐和石歸庭,他決定留下來跟著他大哥,也許能幫上一些忙。
楊沐將杜書鈐拉到一邊,對他說:“我剛剛聽你大哥說,跟他同來的那位患病的大人姓顏,你幫我打聽一下這位大人是不是叫顏寧。我的同窗好友顏寧在京城為官,雖然他在翰林院任職,能擔任欽差的可能性極小,但我還是想確定一下。”
杜書鈐跟楊沐相處這幾個月,知道楊沐雖然年紀並不很大,卻是個性子沉穩的人,極少見他有這種神色緊張的時候,便滿口答應:“好的,一打聽到我就告訴楊大哥。”
杜書鈐跟馬隊的人們告別之後,跟隨官府搬運藥材的人進了城,楊沐也跟去結賬。
楊沐正在賬房結賬,就看見杜書鈐跑過來了,大口喘著氣:“楊大哥,我找了幾個地方都沒找著你,他們說你到這裏來了。我幫你打聽了,那位大人果真就是翰林院的顏寧顏大人,也就是你的朋友。”
“什麼?”楊沐大驚失色,手裏的單據都掉在了地上,他激動地抓住杜書鈐的袖子,“小杜你說的可是真的?真是顏寧?”
杜書鈐點點頭:“是顏寧沒錯。”
楊沐方寸大亂:“那他在哪兒?快帶我去。”說完也不等杜書鈐,拔腿往門口跑去。
杜書鈐從沒見過這樣的楊沐,即便是那次在高峰嶺遇上盜賊,他的神色都還算是鎮定的,這時他也被楊沐嚇住了:“別著急,楊大哥,我這就帶你去問我大哥。”
旁邊那個賬房先生一頭霧水,他撿起地上的單據:“那你的賬不結了?”
杜書鈐從賬房手裏拿過單據,揣進懷裏:“我們一會兒再來結,先有事去忙。”
說完便跟上去:“楊大哥,不是那邊,是這邊。你別著急,隻是痢疾而已,我大哥說他已經好了很多了。”
也不怪楊沐心亂如麻,因為他們一路上也見過不少因缺藥延誤治療而喪命於痢疾的人,幾乎每個村寨外都有新添的墳堆。
楊沐跟著杜書鈐,七拐八彎到了先前來過的院子。杜書卿正和兩個人說話,看見剛剛突然跑走的三弟又回來了,並且還領了楊沐來:“三兒,你這是——”
杜書鈐說:“大哥,我剛剛問你的那位顏大人是正楊大哥的好友,楊大哥想去看看他。”
杜書卿“哦”了一聲:“原來楊先生是顏大人的好友,那我領你去看看吧。”
楊沐竭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問:“杜大人,顏寧他病得嚴重嗎?”
杜書卿說:“不算很嚴重,發現得很及時,治療也很及時。隻是最近我們過於奔波,都過於疲憊,所以恢複得慢一點。不過我跟你保證,顏大人絕沒有性命之憂。”
聽他這麼說,楊沐的心沒有變得輕鬆,反而更加沉重了,顏寧身體本來就不算強壯,這段時間又奔波勞碌,恢複力越發差了。這麼想著的時候,已經到了顏寧的房間,杜書卿站在門外,問了一下照顧的仆人:“顏大人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