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恭恭敬敬地回話:“回大人,顏大人剛剛喝了藥,正在屋裏躺著。”
杜書卿回頭對二人說:“那我們進去吧。”
楊沐一邊走一邊四顧尋找顏寧的身影。
隻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裏邊傳出來:“是杜大人嗎?”
楊沐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果真是顏寧,但是他的聲音怎麼了?
杜書卿說:“顏大人,是我。我給你帶了個人來,你看看是誰?”
此時楊沐已經走到床邊了。顏寧正撐起上半身探頭出來看,一下子就愣在那兒了,他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又用力眨了兩下,但是眼前的人影並沒有消失,真的是他:“楊沐——”
楊沐三兩步跨到床前:“顏寧!”
因為有外人在,他要竭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和動作。杜書卿看著他們,嗬嗬笑起來:“這事真是巧了,兩個好朋友居然能在這裏相遇。三兒,我們先走吧,讓他們好好敘敘舊。”
楊沐對杜家兄弟說:“謝謝杜大人和小杜。”
杜書鈐擺擺手:“楊大哥這麼客氣做什麼,你們聊,我們走了。對了,這個給你,別忘了去結賬。”杜書鈐想起懷裏的單據,拿出來遞過去。
楊沐接過來,才想起來這回事:“謝謝你,小杜。”
杜家兄弟退出去了,門外的仆人也離開了,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楊沐走過去要扶起顏寧,顏寧身子往後一縮:“別過來!”
楊沐愣了一下,旋即又釋疑了:“沒事,不會被傳染的。”說著執意扶起顏寧靠在床頭。
顏寧的眼睛紅了,這些天沒有幾個人願意靠近自己,都害怕被傳染。要是放在平時,痢疾也不是什麼大病,但在這個多事之秋,缺醫少藥,萬一被感染了,可能就是致命的重症。
他看著眼前的楊沐,仍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楊沐頓了一下,看著顏寧,笑了起來:“因為你在這裏啊。”
顏寧紅了臉:“我是問你怎麼在湘州,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楊沐坐下來,仔細看顏寧的臉,他的臉呈現出一股蠟黃色,兩頰消瘦,眼窩凹陷,兩隻大眼睛越發大了,嘴唇顏色極淡,幾乎不見血色,這場病還真是折磨人啊。
他伸手摸了一下顏寧的臉,顴骨突出得有點硌手了:“先不說我怎麼在這裏,你怎麼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看你都瘦成這樣了?”
楊沐明明也沒說什麼煽情的話,但是顏寧從他的目光裏和手心裏汲取到了溫暖,鼻中一酸,眼淚差點就滾落下來了。他吸了一下鼻子,強露出一個笑臉:“前幾天同杜大人出去巡視,碰到一個染了痢疾的孩子摔在地上沒人管,我去扶了一把,可能不小心就傳染上了。”
楊沐摸了一下他的頭:“你真是個傻孩子,不知道保護自己,扶了他,得盡快洗手啊,不然自己就要被感染上了。”
顏寧說:“那你摸了我,也要趕緊去洗手。”
楊沐笑起來:“我當然會的。雖然我很想代你受苦,但是我不能夠倒下,不然誰來照顧你呢?”
顏寧說:“趕緊去洗手去,一會兒來跟我說你怎麼來這裏了。”
楊沐笑著站起來:“得令。我這就去。”
一會兒楊沐回來,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和顏寧說起了別後的事情,為了不讓顏寧擔心,他略去了受傷的那段。
中途顏寧犯了一次病,腹痛如絞。楊沐看他額頭上汗珠如雨一般滾落下來,心裏難受得如被油鍋煎了一般,恨不能代他受過。
顏寧支撐著去了一趟茅房,出來後虛弱地靠著房門,楊沐扶他回床上躺著。他無力地推楊沐:“趕緊去洗手,幫我也打點水來,我也洗洗。”
楊沐連忙去端水來,顏寧坐在床上洗手,麵色慘白。楊沐心疼得不得了:“每次發病都這麼難受?”
顏寧虛弱地說:“剛開始還頻繁一些,吃了幾天藥,已經好多了。這病就是醃臢,我覺得整個人都是臭的。”
楊沐倒了水:“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晚點我叫石大夫來替你瞧瞧,順便問問,看你吃點什麼好,我去給你做。”他打定主意要照顧到顏寧康複才離開,又去端了一盆水來給他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