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沐接過茶盤,斟了三杯茶。杜書鈐端起來,一口喝幹:“嘻嘻,這麼好的茶,給我這般的粗人牛飲了,怪可惜的。”
顏寧端起茶,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又給他斟滿一杯:“有什麼可惜的,茶水就是用來止渴的。再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杜書鈐端起茶杯:“好,就為這久別的重逢,我們以茶代酒,幹一杯吧。”
楊顏二人俱十分配合地舉杯相碰,各自飲幹。顏寧問:“聖上安否?”
杜書鈐說:“精神挺好的,隻是政務繁多,操勞得有些清減了。”
顏寧放下茶杯:“承蒙聖上抬愛,想召我回京。但是我實在隻偏愛這江南的景致和風物,守得這兩蓬竹、數株桃,有這小小的庭院,有一個朝夕相對的人,便已滿足了。”
杜書鈐看著這齊整又不乏野趣的小院,桃枝上點綴的幾朵桃花,竹影婆娑,點點頭:“若是我,也滿足了。”
楊沐說:“你要是喜歡,就常來玩耍。”
杜書鈐歎口氣:“那也要走得開啊。”
顏寧說:“勞煩小杜轉告聖上,若是他也能走得開,不妨也來我們小院小住,我們的大門,永遠都是朝你們打開的。”
杜書鈐笑起來:“好,我定然轉告聖上。”
杜書鈐來吳州,自然不會隻是為了遊山玩水,拜會老朋友,而是身負皇命,不過順道來看看朋友。所以接下來的幾天,他一直都在外奔波,直過了四五天,才終於歇下來。楊沐安排好家裏的事,陪他一起去了平城。
石歸庭已經決定定居雲南,因為符鳴與楊沐的生意一直都做著,所以回來探視一下親人也是順道的事。不過也不會在家逗留多久。
杜書鈐得知石歸庭和符鳴的事,非常吃驚:“怪道當年石大哥跟我提起你和顏大哥的事呢,原來他自己也……真是叫人意外。”沉默良久,遂又感歎:“不過也沒什麼,我覺得像你和顏大哥這樣,人生也就無憾了。”
楊沐笑笑:“我很知足現在的生活,所以格外珍惜。”
兩人都不說話,岸上連綿的青山泛著新綠,河岸上青瓦白牆的房子挨挨擠擠,嬌紅的杏花從房側斜斜伸出,河邊碼頭上有婦人在濯衣洗菜,幾隻麻鴨在綠水中遊弋,垂柳的枝條隨著春風,一下一下地點著水麵。楊沐看著這些,心變得格外的寧靜、格外地柔軟,這種感動,他想告訴顏寧,但是覺得語言不能形容十分之一,一定要帶他親自來看才行。
杜書鈐也受了他的感染,靜靜地坐在船頭,看著青山往船後跑去,聽著岸邊的搗衣聲,孩子嬉鬧的聲音,炒菜落鍋的聲音,母雞鳴叫的聲音,艄公劃槳破水的聲音……不由得閉了眼睛,靜心聆聽,這一刻,才覺得自己是真的活在生活中的。
石歸庭和符鳴到底還是沒能來佑州,因為他們很快便啟程回雲南了。楊沐和顏寧去碼頭送杜書鈐返京。
“小杜,得空了就來玩。”楊沐囑咐杜書鈐。
“會的,你們回去吧,別送了。”杜書鈐站在船上擺手,“楊大哥顏大哥你們也多去京城走走啊,大家都挺想你的。”
顏寧揮手:“有空的話會去的。一路順風,路上小心!”
船篙點在碼頭上,撐成一個弧狀,船離了岸,晃晃悠悠地入了水道。船上的人和岸上的人都揮手作別,直到互相都變成模糊的黑點。
楊沐和顏寧肩靠肩站著,目送小杜離開。“走吧,回了。”楊沐側了頭對顏寧說。
顏寧抬了下頭,望望頭上的楊柳:“你說是不是人年紀越大,就越希望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在身邊?”
楊沐笑笑,在寬大的袖子下偷偷地握住他的手:“所以過幾天我去接祖父和爹過來吧,春天來了,我們陪他們踏青去。”
兩人沿著青石板路慢慢往回走。顏寧微笑起來:“我也在想要將娘接過來呢。”
楊沐用手指劃著顏寧的手心:“要不都接過來吧,反正房子夠寬。過年的時候爹說已經同你本家三叔說好了,將三叔的小孫子過繼過來,那孩子該上學了,這次就一起辦了吧。”
顏寧輕聲笑:“好。我正愁元兒大了,沒人逗著玩呢。”
楊沐無奈地搖搖頭,寵溺地笑著,其實他自己也還是個大孩子呢。算了,讓他去逗孩子玩吧,自己寵著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