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02-08(1 / 3)

1998-02-0806:53雨

如果說青渓療養院的事情已經有點開始像一鍋粥,那麼羅衛民就是那根能將粥攪成糊的棍子。

孫護終於重新回來上班了。我並不十分清楚這兩天時間裏,她在樓下到底幹了些什麼。我不認為受到如此刺激之後的人,仍然待在這個給她留下莫大心理刺激的建築裏會有什麼休息的作用。事實上就目前我所知道的來看,樓下護士們的空間甚至比我們樓上還要小一點。陳青說剛開始的時候她們也出去踏青一般逛逛,但逛久了也就沒有人再願意出去。外麵除了山還是山,除了樹還是樹。

她總是覺得陰森森的,在這片黑壓壓沒有頭的深山老林,從來沒有一個外人來到。從來沒有哪怕一個外麵的人來路過,在路上露過臉。仿佛這個世界唯一還有人的地方就是這個怪事不斷、每逢夜黑就會傳出人的慘叫的醫院。

說實話,這種感覺我也有過。剛開始的時候還很納悶,時間一長,事情一多,就漸漸照顧不到這樣的感覺來。如果不是她提起,我恐怕一時半會兒想不到這裏來。

但孫護的態度實在是讓我沮喪。之前羅衛民說不用再向孫護打聽之類的理論我嗤之以鼻,可是事實上確實如他所言一樣,根本沒有給孫護開口的必要。當然,不是因為誰都出不去之類的理由,而是孫護根本就不願意開口。

“值班呢?”按照我和金惠生的計劃,我們決定出麵交談的人由我來充當。

孫護埋頭在護士台的後麵,既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我的到來。於是我又道:“你沒事了吧?”

孫護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有事嗎?”

“沒,”我盡量拿出自認為最親熱的表情,“那天在我屋子裏,你昏倒了。所以來問問你。”

“我很好。”

“這裏好無聊,你們平時在樓下都幹什麼消遣的?有沒有電視看?”

“有一台,不過壞掉很久了,”孫護抬頭道,“你沒什麼事就回自己房裏,好好休息。”

我有點氣餒,但又不甘心,於是胡兜:“我認識張德全,我們是朋友。我是說,之前就認識。”

她看著我,眼裏露出不知道什麼意味的眼神。半晌,她道:“誰?”

“張德全。”

“誰是張德全?”她冷冷道,“不認識。回你自己的房間去!”

※ ※ ※

我和金惠生商量良久,決定通過趙護去詢問孫護。密室的答案,張德全到底是通過什麼方式在廁所來無影去無蹤的,實在是事關重大,不能夠直接詢問也要通過間接的方式去打聽。但前提是不讓趙護知道我們有出逃的計劃。我和金惠生一致同意,不讓任何人再參與到我們的計劃中來。我並非沒有想過陳青的問題,是不是該把她帶走呢?或者,在臨走之前,將事情告訴她?但最終我打消掉了這個念頭。一個羅衛民已經夠我們受的了,節外生枝造成意外的風險太大。

何況,看起來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和陳青的事,我又何必把事情傳出去呢。就現有的情況看,青溪似乎對護士和病人都不怎麼友善,到時候如果牽扯出些意外的事情來,實在就是得不償失了。

我們在金惠生的房間裏盤算了許久,指望推敲出一套切實可行的問話方式,既能讓趙護打聽出密室的秘密,又能讓人放鬆警惕,不會聯想到我們也會如法炮製。但沒隔多久,就聽見羅衛民在外麵叫嚷。

“沒錯!就是水!就是那灘水的問題!”

又來了,這個家夥!

我和金惠生對看一眼,無奈地搖頭。自從讓羅衛民得知關於密室的事情之後,他就一門心思投入了進去。隻不過,不是以我們看來非常理性的方式。他的研究課題,是研究鬼如何從這間密室裏進出。

“砰砰!”羅衛民將門敲得山響。我打開門,他一看我在這裏,先是一愣,既而高興道:“你也在這裏,那最好不過。我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了。”

我和金惠生誰都不說話。我想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出我們倆對他的反感吧。這個時候我想我們還是最好忍住,聽他將他的廢話說完,讓他多少有點發泄渠道。否則萬一他憋不住去找其他人說他的理論,反而最後倒黴的是我們。隻聽他道:“就是那灘水!你明白嗎?就是那灘水!”眼睛裏是怎麼掩飾都擋不住的興奮和得意。

“那灘水?”

“對!就是那灘水!你記得嗎?”他興奮道,“在廁所的地上,有一灘莫明其妙的水。你自己親眼看見的。”

“那又怎樣?”我道。

“嗬嗬,像你這樣對密室沒有研究的家夥,當然是不會懂的。我來仔細說給你聽。”他四下看了看,見我把屋子裏唯一一把椅子壓在屁股下麵,絲毫沒有站起來讓座的意思,於是走到**邊,將金惠生的腳往裏推了推:“你進去點,擠擠。”然後一屁股坐到了**上:“你們不懂什麼叫密室,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嗯,我看看,需要從頭講起。很久以前,美國有個叫愛倫?坡的人,寫了一個叫《莫格街謀殺案》的故事……”

“行了行了,”我打斷他道,“你就假裝我們都研究過密室什麼的,直接給我們講重點好了。”

他瞪了我一眼:“哼哼,我是怕你聽不懂。好心還沒好報!好吧,任何一個陰謀的事情,越是線索錯綜複雜,越是攪得一團亂麻,就越是簡單。這個道理你們懂不懂?越是複雜的案件,就意味著線索非常多,可以查詢的方向也非常之多。這麼多線索,總有一兩個是有用的,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以及細心,一定會抓住。”

“嗯哼。”我記得這好像也是哪本書裏的,果然,金惠生道:“我說老羅,老羅啊,你直接講我們現在的事。這理論是福爾摩斯在《硬紙盒子》一案中的原話,就沒必要拿出來炒陳飯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