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尼克鬆對華政策的終結(5)(1 / 3)

中美關係正常化不容易達到,因為在雙方的首都設立聯絡處都花費了不少周折。美國國務院的決策人員想出來的聯絡處的方案,早在1971年10月基辛格訪問北京時就向中方提出過,在後來又提過。起初,中國方麵完全沒有考慮這個方案,在尼克鬆訪華時也沒有談到這個問題,直到1972年6月,當基辛格和霍爾德裏奇再次提出這個建議時,中方才接受了③。到1973年年末,尼克鬆政府也才開始為中美關係正常化做準備,由基辛格的助手理查德·所羅門、溫斯頓·洛德和恒安石研究下一步與台灣“斷交”和與中國建交的問題。他們認為采取這些步驟有巨大的政治風險,而希望在台灣保留“領事館”或聯絡處,不過,他們也知道,中國方麵把任何美台之間政府間的關係都視為對“一個中國”原則的違背①。既然是采取走一步看一步的做法,任何偶然的因素都可能使整個過程中斷,而“水門事件”就是這樣的偶然因素。

①Burr,Kissin er Transcripts,268.

第二,由於新的中美關係的建立,在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反對蘇聯這一共同利益,因此蘇聯因素對這個時期的中美關係有重大影響。尼克鬆政府的對華政策,實際上是肯尼迪—約翰遜政府以來,美國利用中蘇分歧努力的繼續,他們的目的都是分化共產主義陣營,瓦解社會主義政權,但他們的側重點不同。肯尼迪—約翰遜政府是在與蘇聯的對抗中,又希望與蘇聯合作,圍堵中國,如力圖達成核武器禁試條約,以阻止中國發展自己的核力量,甚至企圖拉攏蘇聯,打擊中國的核設施,扼殺中國處於萌芽狀態的核能力。而尼克鬆政府則一方麵利用中國對蘇聯大兵壓境威脅的憂慮,希望借助與中國和解,重新打開中國的大門,並把中國作為在亞洲對抗蘇聯的有生力量,另一方麵,又利用蘇聯對美、中聯合的擔心,向蘇聯施加壓力,促使美國在與蘇聯的緩和中取得有利地位。因此,在尼克鬆時期的美、中、蘇的三角關係中,美國總是試圖盡力拉攏一方,向另一方施壓,從雙方都得到好處。用基辛格的話來說就是,在由兩極統治的戰後格局變成美、蘇、中三角格局的過程中,美國應當主導三角關係,美國要“與兩個共產黨大國保持密切聯係,而不是讓它們互相聯係緊密”,從而使美國有最大的選擇餘地。他還說,既然中國是兩者之中較弱的一個,因此美國偏向中國。但他也承認,美國不希望蘇聯進攻中國,而希望世界力量保持平衡的基本動機,“不是出於法律責任,而是尋求對國家利益的解釋”,所以美國領導人決心要“保持策略上的自由與靈活,並保證對最後行動的決定權”。同時,他也相信,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問題上,中國領導人會做出讓步,為長遠的利益建立可靠的信譽①。正如帕特裏克·泰勒所指出的,尼克鬆與基辛格“是要讓他們處於可以與莫斯科和北京討價還價的位置上”②。例如,1969年9月底,當蘇聯外交部長葛羅米柯到美國出席該年的聯合國大會時,尼克鬆指示基辛格:“這是開始另一個中國行動的好時候。”③尼克鬆也曾對其白宮幕僚H. D.霍爾德曼說過,整個中國行動都是針對蘇聯的遊戲,“是用與中國關係的解凍來讓俄國人發抖”④。美國始終視美蘇關係高於美中關係,如尼克鬆甚至告訴他的助手,如果他既不能在與蘇聯達成戰略核武器禁試條約方麵有所突破,又不能實現美蘇首腦會談,或者在短期內看不到希望的話,他就會幹脆在1971年秋訪華。而當蘇聯再次推遲美蘇首腦會談時,基辛格就想用宣布尼克鬆訪華來刺激蘇聯⑤。

出於戰略和地緣政治的考慮,尼克鬆和基辛格總是把美蘇緩和置於中美關係之上,所以,每當美蘇關係有所改善或進展時,美中關係就出現停滯或倒退,這種情況不僅在尼克鬆時期比比皆是,而且在後來的中美關係中也是如此。蘇聯駐美大使多勃雷寧相信,尼克鬆政府的對華政策“為由莫斯科、華盛頓和北京組成的戰略三角關係提供了極大的機動性,並且中國牌是它的主要組成部分”。他認為蘇聯從一開始就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對中國與(美國)新政府(的接觸)表現出了我們的關切”,這讓尼克鬆和基辛格感到有希望把其他問題與這個事情聯係在一起,來壓蘇聯讓步。蘇聯沒有認識到,至少沒有想到尼克鬆會在美蘇首腦會談之前訪問中國。用多勃雷寧的話說,對於尼克鬆突然宣布,他將在與勃列日涅夫會見之前訪華,沒有人能夠比蘇聯更為震驚和困惑。當基辛格告訴多勃雷寧尼克鬆的訪華安排時,多勃雷寧感到蘇聯“被美國人和中國人打敗了”,雖然他並不想讓基辛格看出來①。

①Henry Kissinger,Years 0f Renewal(New York:Simon and Schuster,1999),pp. 151 -153.

②Tyler,A Great Wall,p. 63.

③Isaacson,Kissin er,p.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