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奕站起身,從王遠臣手上接過折子,一邊看,一邊慢慢踱步,冬天那張紫檀木的大床已經撤了,換上了香楠木的矮榻,崇奕順勢歪在矮榻上。傅以銜坐回椅子上,王遠臣忙給他換了杯熱茶。
“這是銅山關的戰報嗎?”
“不是,您沒瞅見擱在一個桃木匣子裏呈進來的?”
“哦,那是監軍的手本。”
“是六王爺的私函沒錯。”
傅以銜撇了一眼崇奕,壓低聲音說
“崇待一直沒折子呈進來嗎?”
王遠臣矮了矮身子,悄聲說
“老將軍去了銅山關後,就再沒見珍寇將軍有折子遞來。”
傅以銜抿了一口茶,還想問什麼,卻聽見那邊崇奕氣衝衝的說
“一派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
傅以銜忙起身,崇奕手裏揮舞著折子,已從香楠木的矮榻上直起身來,一甩手把折子摔的老遠,
“小山,你看看,誠親王都在說些什麼!”
王遠臣拾起折子,轉給傅以銜。傅以銜展開一看,一紙工整的蠅頭小楷,當年這些個皇子龍孫,書法是必習的,傅以銜小時常常與他們廝混,自是知道崇侑寫的一手漂亮楷書。
因為是崇侑寫給崇奕的私函,所以開始也沒那些個繁文縟節,略略問安,就直奔主題。傅以銜約莫看了六七行,已明白崇侑的意思。崇侑是建議皇上將天鎖關歸至崇待調度,因傅遠泰身體一直抱恙,外加上冬裏免戰數月,軍隊已經疏於演習,軍心渙散。銅山關倒還好些,天鎖關更是鬆懈的不成樣子,林俞近自然是玩忽職守,應當重責。後麵大段都是在誇讚崇待,舉薦由崇待節製天鎖關的軍隊,加緊操練,以期早日對北狄開戰,為皇上高奏凱歌。
傅以銜看完折子,輕輕合上,若有所思的坐在那裏,也不說話。
崇奕越想越生氣,背著手來回踱步。機靈的嗣音從側門進來,端著一碗羅漢蔘茶,
“萬歲爺,天熱氣燥,喝口茶壓壓吧。”
崇奕不耐的揮揮手,嗣音將茶盞放在案頭,委屈的看了一眼崇奕,轉身退下了。見嗣音出去,崇奕才有些心虛的看了看傅以銜。傅以銜手捧著折子,正在細細的看,感覺到崇奕的目光,便抬起頭來。
崇奕偏過身子,憤憤的說
“朕對他說的話,他哪句還記在心裏?大軍開到銅山已經一年了,隻會問朕要糧要錢,朕把山東河南的賑濟銀都充了做軍餉,可是現在呢?北狄沒有退,崇侑居然上折子舉薦崇待!他想幹什麼?他是怎麼做的這個監軍!”
傅以銜合上折子,轉遞給王遠臣。起身走到崇奕身側,端起那碗羅漢蔘茶,慢慢的說
“這是南洋今夏新供的羅漢果吧。”說完湊著鼻子聞了聞。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