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宮如海(2)(1 / 3)

整個下午朱紫閣裏人滿為患,子泫隻得翌日清晨前來探望。是時天已轉涼,玉安著雪色花綾鑲花邊夾衣、淺褐絨邊短襖和米色褶襇裙,站在石欄畔侍弄茶花,遠遠瞧去,竟像天上落下的雲彩。那茶花經過她悉心打理,竟然很爭氣地長出指甲長的嫩芽,淺淺綠萼,煞是惹人喜愛。

子泫從照壁後小步跑來,到了近旁他卻顧不上多看茶花一眼便道:“天氣日益寒涼,你大病初愈後豈能在屋外受風?我聽說美人果解毒後體寒氣虛,最忌諱受凍。快進屋讓笙平姐姐給你生爐火暖暖!”他不斷催促。

他滿臉風塵卻眉目清朗,眼神憂而含笑,玉安心底如數九寒天飲下烈酒,頓生一股暖意。不忍讓他擔憂,她便脫口道:“你莫擔心。我好好的,沒有中毒。”

“什麼?”子泫不解其意。

玉安道:“確有人在瓔珞送來的參湯裏放了毒藥,我有些疑心便沒有吃,而隻是吃了和美人果症狀類似的紫蠶花,遂了所有人的心意。”

她隻是單純地想讓他放心,哪料子泫臉上的笑意也隱去了,“這麼說,你事先就懷疑有人下毒,亦知道非瓔珞所為,卻故意不說以讓瓔珞受罰?”

玉安彎起的唇角立刻僵硬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子泫雖先是一哽,卻仍舊彬彬有禮,“瓔珞隻是偶爾任性,稟性卻不壞,你讓她白白蒙冤,雖然官家不罰,卻亦是委屈了她。”

他這番話說得心平氣和,卻不知何故,玉安卻臉色一暗,嘴角便掛起一絲冷笑,“既是如此,你何不現在去跟官家和娘娘揭發我,她的委屈自然也就被洗刷了!”

子泫的臉立刻漲得通紅,又氣又急地分辯道:“天地良心,我怎麼會搬弄你的是非,我和瓔珞又沒交情,又怎麼會替她委屈?我隻是為你感到可惜罷了!”

玉安看也不看他便凜然一笑,“你為我可惜作甚,你我又何曾有什麼交情?”

子泫何曾像這樣受氣,心頭一涼,火氣上來,平素的教養都拋到了腦後,“原以為你純潔無瑕,是這山茶花一般的世外仙客,可是你竟然學起那些爾虞我詐的大人,你真是辜負了我的一片心!”

玉安陡然氣結,兩腮紅透,雪白的脖頸上的經絡劇烈起伏,雙手更是顫抖著幾乎要衝上去撕扯他。須臾後她突然撲向那些茶花苗,不論良莠連根拔起,在腳下碾成一團綠泥。子泫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她卻像失控的小瘋狗般試圖掙脫他,嘶聲喊道:“我自不是什麼世外仙客,也沒福分種你這世外仙客的花!”

子泫倏然甩開了她的手,怒氣未平地看著她,“我真是看錯你了!今後隻當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說罷他“哼”了一聲,一甩胳膊便邁出了大門。玉安胸口一悶,悻悻然轉身回屋,到了寢屋門口胸口卻突然如萬箭穿心,撲通跪倒在門後便“哇”地嘔出一地鮮血。

這是第二次犯病了。玉安越來越確定自己一定是得了什麼病症。

第一次是三年前的事。秋日的下午,宮女內侍吃酒的吃酒,賭錢的賭錢,都出了門,萬春閣冷冷清清。除了她、尹曉蝶和給她瞧病的梅醫官便再無別人。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她拿了鬥笠想出門遮住剛剛種下的花種,豈料胸前一悶,便不可抑製地痛了起來。她踉蹌著走到尹曉蝶臥房外正張口要喊,卻陡然聽到男女耳鬢廝磨的嬌吟之聲。

玉安想到這裏時,笙平推門進來,見到頭發淩亂、大汗淋漓、蜷在一團戰栗的玉安,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笙平把她抱上臥榻,轉頭要出去請禦醫,衣襟卻被玉安死死地拽住了。

“不想讓我一頭碰死,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嘴唇烏青,麵色慘白,猶如一隻受傷的小鷹。

“公主這是何苦呢?”笙平在她床沿蹲下,難過地握著她的手。

玉安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這病雖發作起來厲害,卻不會要我命。宮裏人多是非多,我不招惹別人尚有人害我,若讓他人得了我這短處,我縱然有三頭六臂也提防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