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女去秦宮,瓊簫生碧空。濁世不久住,清都路何窮。
夜裏天氣並不燥熱,玉安坐在窗前,園中的曇花散發出陣陣清香。她手托下巴,靜靜地等待著窗欞上的月亮藏到那一片淺藍色的雲彩後頭去。
有人輕聲叩門。笙平開門後發現來人竟然是漱雪。玉安詫異地吩咐笙平備茶,便迎她在床榻邊坐下。這麼多年來,因為子泫的關係,她們倆對彼此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卻從來沒有這樣單獨聚過。
“梅姑娘怎麼有雅興來這邊坐坐?”玉安問道。
漱雪從笙平手中接過茶,卻放在了一側,似憂心忡忡,“我剛剛去看過子泫,他下午應付城外流民時受了傷。”
玉安一驚,“傷得重嗎?”
“一乍長的口子,我剛剛為他包紮過了,休息幾日便沒有大礙。”
“那他試藥豈不是有危險?”玉安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漱雪點點頭,“下午子泫突然回來,讓大家措手不及,沒顧得上細想便答應了他。但如今他身上有刀傷,再讓他試藥我便沒了把握。”
“雍王和荊王知不知道這件事?”
漱雪點點頭,“就是他們讓我來找你的。子泫受傷不能試藥,而現在試藥的人裏亦沒有女子,也怕難以服眾。試藥的目的是為了向百姓證明這不是毒藥。公主先前威服豪強,為百姓贏得了糧食,百姓們也定然願意相信公主。”
她說的話不無道理。玉安聽罷,嘴角卻掛著一抹笑意,“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相信你?”
“公主若願意試藥,漱雪願意簽生死狀。公主若有任何意外,漱雪自願領死。”說罷,漱雪從袖中掏出一份帛書遞到她手中。
玉安緩緩展開帛書,筆跡娟秀裏透出的勇氣讓玉安暗生佩服。玉安沉默片刻後卻將帛書還給了漱雪。迎上漱雪詫異的臉,她緩緩道:“比起生死狀,我更相信漱雪姑娘的自尊心。不過我曾經答應過子泫再也不讓他擔心,所以我必須先說服他。”
自從上次借糧後,子泫一直杯弓蛇影,時刻看著她,生怕她再出任何狀況。如今別說可能昏迷兩三天,就算是頭痛發熱,他也斷然不會同意的。漱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自己的未來夫婿如此記掛另一個女子,她的眼底閃過一抹難以言說的尷尬。
“他草木皆兵,一定不會讓你去……不過他也不會阻止你的……”漱雪深吸一口氣,道出了實情,“子泫的傷口疼痛,為他處理傷口前我便讓他服下了山茄花和火麻花末麻醉,明天未時前後才會醒來。”
玉兔東移,清風徐徐,滿園花香。玉安輕輕推開子泫的房門,見他躺在床榻上已沉沉睡去。胳膊上的紗布滲著點點猩紅的血跡。玉安打開茜紗窗將涼風放進來後在他的床頭坐下,用衣袖拭去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熟睡的子泫的眉頭依然微微蹙著,似帶著一絲淡淡的憂愁。聽笙平說,曾經的他天真中帶著一絲狡黠,一皺鼻子就能講很多趣事和笑話。可是自從認識了她,他便像一根拔節的竹子,每天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成長,十八歲的少年,眼裏卻已經有了曆經歲月的人才會有的持重。
難道她的愛,竟會使他變得滄桑嗎?
“子泫,”她的心裏有個聲音在說話,“為了你,我會努力像漱雪那樣過得簡單快樂,把他們所說的那個無憂無慮的你找回來……”纖柔的手指緩緩撫過他受傷的胳膊,她顫抖著俯下身,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
翌日晌午,熱辣辣的太陽像要把地麵烤化,城西戲台前卻人山人海。遠遠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大家議論著,期待著。木材、藥材堆積如山,大鍋也已經燒了起來。屋簷下的陰涼處,祈鑒、祈鈞、玉安、知州和諸位醫官依次就座。
烈日中天。漱雪和幾位藥官戴著鬥笠和麵紗,在熊熊燃燒的火爐前分揀藥材。百姓們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奇怪的藥材被他們麻利地揀出,磨碎,放進沸騰的鍋裏。
大鍋汩汩地冒著熱氣。從配藥到熬藥乃至盛藥,一切都在眾人的眼皮底下。
張醫官稟告藥已煎好,試藥可以開始。同時醫官、藥官和府衙的差官已經齊備,待眾人試藥之後,便將第一批藥分發給有病征的人們。
祈鑒點點頭,從玉安手中接過尚方寶劍後,走到戲台的前端。
“各位鄉親,這把劍是當今聖上親賜的尚方寶劍!今天,本王在此兌現對鄉親們的諾言,我、荊王、玉安公主,還有你們的父母官儲大人將為大家試藥!如果鄉親們信得過朝廷,信得過我們幾個,待我們試藥後也須遵守約定,服從官府指令,共同對抗疫症!”
尚方寶劍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眾人嘖嘖驚歎,紛紛湊了過來。
人群裏有人高聲問:“玉安公主可是前些日子從趙老爺家借來糧食的公主?”
還有人在問:“我聽說玉安公主懂得法術,能用一百個士兵變出一千個士兵,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