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冰的嘴角掛著一抹笑,“先皇為太子時,太宗皇帝阻撓,劉太後連妾室也做不成,到頭來還不是母儀天下?我不在乎他會有多少個女人,我隻在乎誰是最後最尊貴的那一個!”
漱雪哽咽著,“你愛他嗎?”
蘅冰確定地搖頭,“我隻知道我要做雍王妃,將來我還要做太子妃,做皇後。我要讓天下人都看到梅家的榮耀,我要把汴京城那些曾經嘲笑父親沒有子嗣,忝列六品醫官的人的舌頭都割下來,我要讓他們知道梅嶺海的女兒,可以比兒子更能光耀門楣!”
漱雪痛心地說:“為了意氣而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嗎?”
“那就是我一生的幸福!”蘅冰卻斬釘截鐵地回答她。語罷她回頭看漱雪,“姐姐呢?難不成姐姐愛的人是雍王殿下?難不成姐姐不肯嫁給子泫哥哥的原因,就是因為想做雍王的王妃?”
漱雪抬眼看她,慘淡一笑道:“沒錯,我愛上了他,但是正因為我愛上了他,我才更不會嫁給他,因為我無法安靜地看著他妻妾成群。”
蘅冰又飲了一杯酒道:“自古聖明君主和癡情丈夫不能兼容。姐姐,他會成為我要的雍王,卻不會成為你要的祈鑒。”
漱雪隻覺得心像被人揪住般疼痛。蘅冰說得沒錯,愛這種字不適合祈鑒。隻是她本來可以逃離他,可若是蘅冰得到了她的雍王,祈鑒也將成為她生活中永遠無法擺脫的一部分。
因為不勝酒力,漱雪的思維漸漸渙散,腦海裏混沌地閃過祈鑒的麵龐。他的悲,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哀,他的冷,他的吻……雙眸合上,淚水便落了下來。
三更時分,金華殿起火,火光衝天。
斧鋸、繩梯、水囊……宮內這些日反複訓練的潛火軍突然有了試練場所,全部出動。不過由於剛剛下過大雨,火勢蔓延得較慢,後半夜時火就撲滅了。
潛火軍從金華殿裏搜出鳳冠鳳袍,呈至禦前。趙禎勃然大怒,責令尚美人出居修道,終身不得踏出道觀半步,五皇子趙昭交由沒有兒子的閔淑儀照料。
經曆一場秋雨後,趙禎著了涼,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朝臣見狀,請求新立皇後和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強烈,趙禎為這些煩心事所累,脾氣越來越壞,病情更不見好轉。
玉安每天到福寧殿晨昏定省,也如約親手為趙禎熬燉各種補品。偏巧這場秋雨讓閻文應也染了風寒,小林子便暫時替代了他的位置。這天早上,玉安循例趕到福寧殿。燕窩粥送至嘴邊,趙禎隻吃了小半碗便停下了。
“玉安……”他有氣無力地開口,第一句話卻是,“你近日可有去看望過你娘娘?她過得好不好?昨天晚上我夢見她了。”
玉安心裏一顫。獨居瑤華宮又怎麼會過得好呢?隻可惜先前昭兒的奶娘失蹤,線索斷了,翻案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正在這時,小林子道:“官家既然如此思念皇後,何不將她接回來見上一麵?”
小林子的話無疑是逾越規矩的。趙禎自即位以後,一直尊重宮規,從不探望被貶謫的妃嬪。可他竟然沒有斥責小林子的這個建議,倒像有默許之意。
也難怪他會如此。病來如山倒,誰也不知道明天會如何,若還為繁文縟節所累,豈不是終身悔恨?想到這裏,玉安也有些動心。
“玉安,”趙禎拉著她的手說,“你能否幫我請皇後前來一見?”
當夜,玉安乘著一頂小轎到了皇城外的瑤華宮。皇後平靜卻不容商量地拒絕了傳話,並回話說:“請轉告官家,清悟可守本分,未奉召絕不踏出長寧宮半步。”這意味著如果趙禎想見到她,就必須光明正大地下旨,撤回廢後詔書。
回福寧殿後,玉安回稟稱皇後身體不適,夜裏不能出門,否則病情就會加重。趙禎並未太多懷疑,隻是歎氣道:“瑤華宮寒冷,皇後膝蓋又不好,可真苦了她了。明日叫兩個醫官去給她看看。”
他的聲音很輕,卻惹得玉安心裏百般滋味。這時內侍來報,夏竦等五位大臣在殿外請求麵聖,趙禎著即宣。
五位大臣麵色凝重地走進大殿。
“啟稟陛下,近日台官破獲了一起謀逆大案,臣等不知如何處置,特請官家聖斷。”
“各位卿家依照大宋律法公斷便是,何必事事請朕?”趙禎半靠在龍榻上,赭黃袍衫等盛裝依然無法掩飾他的疲憊。有宋以來“謀逆”的案子不少,但真有反意的卻不多。先前一個益州秀才寫了些不敬的詩,也被認定為謀逆告到趙禎這裏,他不但沒降罪,反而笑說這隻是儒生渴望仕途,故賞了儒生一個官做。因此他聽到“謀逆”並不覺得新鮮。
玉安瞥過五位大臣的臉,感覺事情不是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