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春獵和郊祭的行隊出發了。祈鈞、曹妃以及十幾位大臣隨行,祈鑒則留下來處理朝中政務。玉安將那些攸關家國的書全部收起,同時將子泫手抄的詩冊翻了出來,趁著大好春光全部拿到院落裏去鋪開曬太陽。
這段日子裏,她的心就像春天的雲雀般飛上了雲霄,對未來的憧憬令她的心情和胃口都大好,麵龐也一天天紅潤,瘦削的臉也漸漸豐腴,人也變得愛說愛笑。這些原本屬於豆蔻少女的快樂,此刻才遲遲光臨她的身上。今後的歲月,她的生活裏不再有天下事,隻有他的詩詞歌賦和柴米油鹽。
霽月閣中早已春光無限。明媚的陽光每天都暖洋洋地照耀著宮裏的青瓦紅牆,桃紅柳綠更是淹沒了花園中的每一條小徑。閑來沒事的時候,她便坐在蔚涼亭裏,一邊輕聲讀著詩冊上的詩,一邊聽著遠處屋宇上杜鵑的啼鳴。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讀到最後兩句,她的眉頭不禁輕輕蹙起,搖頭念叨道:“不好,不好。最後兩句太悲傷!”說完,她便舉筆蘸墨,用一道長長的墨跡將那兩句詩刪去。將筆放回筆架,她才心滿意足地拍拍手,翻過新的一頁。
這時,許承佑忽然從外麵的院子裏跑進來,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好了,公主!宮裏出大事了!”
“什麼事?”玉安放下手中的卷軸,疑惑地問。能讓持重的許承佑這麼慌張,一定非同小可。
“五皇子……快不行了!”
“怎麼會這樣?”玉安倏然起身。
“小的聽說早上閔淑儀突然帶著五皇子出宮去看望尚美人,尚美人狂性大發,指責五皇子是妖怪,便把他摔在了地上。回來的時候五皇子就渾身烏紫,醫官說活不過兩天了……”
玉安的臉色變得難看,一言不發地下了亭台。
昭兒,那個白白嫩嫩不足一歲的小嬰孩,那個漂亮卻會變成弱智的可憐蟲,那個沒有力量威脅任何人的小家夥,竟然也難逃宮廷傾軋的宿命嗎?虎毒不食子,尚美人即使神誌不清,又何至於對自己的骨肉痛下殺手?
不,她不希望是真的。
妃嬪們聞訊,紛紛前來一探究竟。等玉安趕到時,清景殿裏已經圍滿了人。閔淑儀懷抱著昭兒,不讓任何人靠近。她眼睛裏毫無神采,嘴唇和手都哆嗦著,眼淚簌簌地直往下掉。而她懷裏的昭兒,雙目緊閉,嘴唇輕輕張合,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玉安心裏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出來。閔淑儀爭強好勝,本以為有了昭兒便有了依靠,誰知竟然如此下場。
抬眼看到閔淑儀的貼身侍女寧兒心事重重地走過來,她敏捷地躲在了樹後,一把掩住她的嘴將她擄到了一邊。寧兒見是玉安,驚魂未定地捂著胸口道:“玉安公主,您嚇死我了!”
玉安環視四周後,沉聲道:“五皇子到底是怎麼出事的?”
寧兒立刻嚇得魂飛魄散,“公主就饒了寧兒吧!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玉安輕聲冷笑,“你現在若什麼也不知道,待官家回宮發落起來,你就真該‘什麼也不知道’了!”
寧兒入宮時日不短,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撲通跪倒在地道:“公主,寧兒不想死啊!自從瓔珞公主沒了,五皇子就成了閔娘子唯一的寄托,她每天都擔心尚娘子是裝病,早晚會回來搶走昭兒,因此吃不好,睡不好。太子妃便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她抱著昭兒到尚娘子跟前裝作打他,尚娘子若是裝病,就一定會心疼的……為了不引人注意,娘娘就將小皇子裝在食籃裏,誰知剛剛一進門,尚娘子就撲上來說娘娘要毒死她,將食籃奪過去就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