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元(1 / 2)

上書房在皇宮的西北,因著花朝的膝蓋受傷行動不便,特喚了肩輿代步。

螢兒不時偷瞥著主子,心中嘀咕著:馬上就要走了,還去什麼書房呢,真不知道公主是怎麼想的。

長長的甬道上,一行人垂手斂眉疾步而行,卻是悄無聲息,偶有幾個宮人經過,遠遠瞧見肩輿便側著身子跪在一旁,黃澄澄的琉璃瓦映著初生的朝陽,輝煌且明耀,花朝安靜的端坐在肩輿之上,目不斜視,略嫌稚嫩的臉上卻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寒如孤星的眸子裏波瀾不起,看不出絲毫的喜怒,也從來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皇帝私下對秦玉讚道:此女若為皇子,前途必不可限量。

萱妃聞得皇帝的考語,隻慘淡一笑道:“前途無可限量,即是此生福禍難測,幸而,花朝是個女兒身。”

花朝出生在二月十二,正是瀾氏皇朝一年一度的花朝節,皇帝倒也是極歡喜的,直說:“此女生在花朝節,一落地便結束了連綿的大雨,百花都為之怒放,倒象是在迎接花神。”因而還賜名花朝,封號花朝公主。瀾氏皇朝建國三百餘年,尚未有公主剛一出生便賜名封號,更遑論是由名字做封號,這般的隆寵沒有給萱妃帶來一絲的歡愉,卻是無盡的憂愁,她本是南人,南國民間向來流傳一句話:女生二月,命必多舛。

雖有慧心如月娘不止一次的寬慰:“公主乃皇上掌珠,天家寵女,自出生起便養在深宮,這世間便有再大的風雨也並不能挨到公主一根毫發,又何來命途多舛之說呢?”

饒是如此,隨著萱妃一病不起,而皇帝越來越多的內寵,花朝公主的處境卻如預言那般變的艱難起來。

殊不知,這世間最凶險最冰冷的地方,不在民間,而是在這至尊至貴的皇宮。

是以,她小小年紀,不得不一麵受著眾人的冷眼奚落,一麵仍要強做歡顏伺候臥床不起的母妃,一麵尚要故做成熟打理闔宮的雜務,便是有三頭六臂,也要呼一聲辛苦的,她卻在人前人後從不吐露半分,更因著痛恨父皇對母妃的涼薄,每次與皇帝相見總是不冷不熱的,疏離且冷漠。日子久了,皇帝不免也灰了心,隻有隨她去了。

:“公主,我們到了。”螢兒突如其來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花朝回過神來,舉目望去,肩輿正停在上書房的門前,遂扶著螢兒的手緩緩走進書房,窗幾明亮,寬闊簡樸的上書房內隻有年逾古稀的文淵閣太傅朱軾一個人,他正專心致誌的看書,花朝微微屈膝,啟齒道:“花朝見過朱師傅,朱師傅早。”

隻因花朝身係一條天水藍的百褶如意月裙,遮蓋住平白粗了一圈的雙膝,朱師傅沒未察覺出什麼不妥,揚起臉時,麵上是一如往昔的溫和笑意,躬身道:“公主早,請坐。”

螢兒扶花朝坐在素日的位置上便退下了。

剛剛坐定,隻聞得一陣笑語依依傳來,佩環聲漸近,一陣濃鬱的月華香立刻盈滿了整個書房,不用回頭花朝也知,那是她的二皇姐盈玉。

果然。

:“盈玉請朱師傅安,朱師傅早。”

就象她素來給人的感覺一樣,總是要和旁人不同才如意的,就連給師傅行禮的祝詞也獨樹一幟。

瀾氏向來注重禮法,待朱師傅命盈玉坐了之後,花朝起身強忍著痛楚走到她麵前,剛要行禮,隻見盈玉身邊卻站著一人,豐采神秀,不是他又是誰。滿心的歡喜頓時沉了下去,塗了紫色蔻丹的指甲深深陷在肉裏,也隻不動聲色對瑩玉道:“見過二皇姐,二皇姐早。”

一身大紅對襟羽紗衣裳的盈玉拿俏眼上下打量了她好半晌才笑道:“昨個聽奴才們說妹妹在父皇的禦書房外跪了大半夜,本還想著妹妹今日必定起不來了,誰知這會子一見,妹妹好精氣神兒,做皇姐的也就放心了。”

盈玉是駱貴妃之女,受封永平公主,隻大了花朝三歲。

皇帝愛屋及烏,對這個女兒向來縱容。盈玉一副花容月貌得自其母妃的真傳,她雖為皇室嬌女,與貴妃相比,卻仍似欠些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