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來。
琛兒隻著了件銀紅色的肚兜坐在窗下的涼塌上,揮動著嫩藕般的雪白手臂,口中咿咿呀呀的甚是不安分,頸中圈著的赤金寶石項圈不時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乳娘,螢兒和幾個小宮女圍在地上,手裏拿著一個輕巧精致的撥浪鼓來回鼓弄著逗他,他一雙黑玉般靈透通亮的眸子直直盯住那咚咚作響的物事,隻奈何嘟著嘴,不笑亦不鬧。
花朝伸手攬過他,望著他愈來愈酷似煦哥哥的清晰眉眼,隻覺心口空落落地痛,琛兒緊緊箍住花朝的脖頸,那串光潤晶瑩的碧玉項鏈直硌的她生疼,卻隻不願放手。
螢兒見花朝神色不豫,悄悄招手帶眾人出了偏殿。
:“若是廣平王殿下和王妃娘娘還在的話,瞧見小王爺如今出落的如此玉雪可愛,歡喜的不定怎麼樣呢,公主亦不必傷感,這都是命啊。”月娘歎息著。
花朝哀慟道:“我隻是心疼琛兒,他還這樣小,甚至沒有選擇的餘地。”
月娘一時也無話。
微風吹動冰輪風車,陣陣涼意襲來。
:“姑姑。”
奶聲奶氣的聲音在殿內突兀響起。
月娘醒過神兒,從矮凳上站起身來,喜的滿臉笑意:“呀,是小王爺,小王爺會說話了,公主,您聽到沒有,小王爺開口說話了,叫您姑姑呢。”
琛兒黑亮的雙眼靜靜看著花朝,半晌又緩緩道:“姑姑。”
油然自心底而起的悲酸與歡喜陡然鋪天蓋而來,幾欲將花朝湮沒,她雙手顫動著,眼淚卻控製不住撲撲向下掉,臉上又是笑容,又是淒切,連聲道:“好孩子,好孩子。”
這是琛兒有生以來說的第一句話,他叫的不是父王,不是母妃,而是姑姑。
:“這是喜事呢,您可不能掉眼淚。”月娘驚喜交集。
乳娘和眾宮人聽見動靜,忙擁上來跪在地上說了幾車的吉祥話兒。
螢兒笑道:“公主該抱了小王爺去給皇上瞧瞧呢。”
:“正是呢,瞧我都歡喜的給忘記了。”花朝笑著起身,帶著眾人向外走去。
殿外驕陽似火。
幾個機靈的內侍抬著肩輿小步迎上來。
花朝正待抬步上前,隻見遠遠有人疾步向無憂宮奔過來,一邊小跑著一邊連聲喚著:“七公主,七公主。”聲音卻甚是淒惶無助。
:“公主,聽聲氣象是龍德殿的內侍。”螢兒疑惑道。
花朝蹙起眉頭,將琛兒遞給乳娘,下了肩輿迎上去,那個內侍已然到了麵前,渾身已被汗水浸透,撲通一聲跪下卻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果然是龍德殿內侍張遠。
:“慌慌張張,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月娘板起臉訓道。
花朝溫言道:“你別急,把氣喘勻了慢慢說。”
:“公主,方才皇上,皇上他昏了過去,秦總管命奴才來請公主速到龍德殿。”張遠磕了個頭,淚流滿麵回稟道。
花朝聞言身子微微一晃,幸而螢兒在旁牢牢扶住。
:“宣了太醫不曾,此刻誰在身旁?”月娘忙道。
張遠哭道:“秦總管已經宣了太醫,這會子隻有貴妃娘娘守在寢殿裏。”
花朝心頭驚跳不已,甩開螢兒的手,腳步踉蹌著向龍德殿趕去,張遠緊緊跟在後頭。
:“螢兒,你快去跟著公主。乳娘帶著小王爺回宮呆著,一步都不能離開。小安子,即刻出宮稟報蕭桓蕭大人。”月娘急急吩咐著,麵上是少有的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