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心中比誰都清楚,不到萬不得已淩驚鴻是斷斷不會起兵謀反的,他半生戎馬,半生操勞,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是有的,要他輕易放權也是絕不能的,可若說有他對瀾氏有旁的心思,那便是不公了,隻是,花朝一直不知她的夫君淩徹心中作何打算。
在蔣揮率軍圍困皇城的那一日,皇上已然心生悔意,生恐一時意氣被廢帝位,卻苦於沒有台階下,如今花朝親自入宮講和,他也便順勢而行,對外隻宣稱禁宮遇刺,定遠王護駕心切,欲帶兵入宮,禁軍統領王昭受奸人挾持,被迫緊閉宮門,如今,奸人已除,皇上龍心大慰,犒賞三軍,並賜定遠王萬兩黃金,珠寶玉器不計其數,並晉封淩徹為駙馬都尉領驃騎大將軍。
淩驚鴻接旨後,捋著胡須對王妃笑道:“吾女乃瀾氏之幸,我淩家之幸。”
花錦樓中。
因天氣喧炎,又有微月,故不上燈。
花朝身著冰綃單衣歪在美人榻上,琛兒著了紅彤彤的鯉魚戲水肚兜緊緊靠在姑姑身側,花朝手中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他,不到半日琛兒已是睡的香甜,月娘上前小心翼翼的抱了他去,花朝卻又睜開眼囑咐道:“把紗籠密密罩了,莫讓蚊蟲鑽進去咬著他。”
:“奴婢還以為您也睡下了呢。”月娘含笑低聲道。
花朝笑道:“總是半夢半醒。”
月娘抱了琛兒進了後堂安置。
花朝偏眼窺了天色道:“都這個時辰了,世子怎麼還未回來?”
:“公主睡了這一日,王妃吩咐不許叫醒您,前頭正在宴客呢,恐怕滿京都的名門貴族都來了,說是恭賀世子晉封為大將軍。”螢兒一邊為她打著扇一邊抿嘴笑道。
花朝凝神聽來,果聽見不時傳來斷斷續續的細細絲竹聲響。
:“奴婢瞧著您怎麼不歡喜呢。”螢兒試探道。
花朝伸手接過羽扇,雪白皓腕上戴的天山寒冰玉鐲滑至臂間,幽幽望著朦朦的月色道:“去前頭瞧瞧什麼時候散。”
螢兒應著去了。
院裏種了幾架薔薇,開的沒枝沒葉,一層層雪也似的繁花,如珠玉砌成,滿園流香。九曲遊廊下的長渠以碎寶石鋪底,月光淡淡映入,射在渠前美人榻上花朝衣衫,隱隱有五色霞影浮動。
自宮中回來,淩徹從未踏進花錦樓半步。
:“公主,看樣子一時半會還散不了呢,請了小叫天來助興,諸位大人十有八九沒有離席呢。”螢兒回來道。
花朝蹙眉道:“瞧見世子了嗎?”
:“是,世子說要您先歇下,不必等他。”螢兒不安的瞥著花朝的神色。
花朝隻是一臉平靜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不必陪著我了。”
:“是。”螢兒素知她的脾性,輕手輕腳的退下了。
花朝對著月亮出神,腦中浮現出昨日在宮中遇見盈玉的一幕,她一身絳紅色長裙,纏枝花卉紋花素玉腰帶,碩大珊瑚色湖珠鏈子掛在頸間,越發襯的膚色瑩潤。
隻見她緊緊盯住自己冷笑道:“我隻當你有多愛淩徹,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