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弘曆一進門便四下晃了一圈，為了打破尷尬地氛圍，隻好指著滿地寫滿字的紙張問趙某人。 “後妃守則，”趙某人撅著嘴，“還沒抄完。” “後妃守則有這麼多嗎？”弘曆驚訝道。 “您說呢？這些都是用來束縛我們的，臣妾不僅得逐條背下來，還得遵守，還得抄寫。” “愛妃還在生氣呢？”弘曆擠出一絲微笑，“朕也是按照規矩辦事，按祖製，明確規定後宮不能幹政。” “可臣妾也是為了皇上好，”趙卿說得有些委屈，“臣妾連個外戚靠山都沒有，能怎麼幹政啊？” “愛妃就那麼嫌棄和珅？”弘曆疑惑道，“愛妃可是從和府出來的，你不認他，還每番打壓他。” “其實臣妾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好。” “你是怕和珅貪汙受賄，萬一把持不住……” 趙卿點點頭：“臣妾聽說，軍機大臣王傑、阿桂、董誥和福長安都不喜歡和珅，五位軍機大臣竟不在一起辦公。軍機處就那麼大一塊地方，四個人把另一個撇在角落裏，您說這是個什麼現象？” “他們不喜歡和珅，是因為他們不了解和珅。”弘曆解釋道，“愛妃也不了解和珅？” “臣妾不太明白皇上為何這麼寵著和珅。
” “和珅自有你們不知道、看不見，抑或是看得見卻不承認的能力。這些都是他那些貪贓枉法的劣跡所不能掩蓋的，朕處理朝政需要他。” 趙卿理解地點點頭：“那，還有呢？” “還有……”弘曆不說話了，直愣愣地看著趙卿。 “是不是和珅太麵善，長得像皇上已故的熟人？” “這倒沒有，愛妃真會說笑。”弘曆強笑，“這世上，哪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即便是有些相似的地方，但終究不是那人。” “皇上您是這樣想的嗎？”趙卿有些詫異，“您就沒有設想過，那人死了，往後她還會回來尋你。如果你們還有誓言的話，那她一定會來履行諾言的。” 弘曆微微點點頭：“朕曾經的確這麼幻想過，但很快，朕發現，朕錯了。世上原本沒有那樣的事，為何為了騙自己，編造一個幻境，讓自己活在謊言裏？” “那如果那人真的回來了，就像臣妾這樣站在你麵前，您還不相信麼？” “沒有那樣的事，”弘曆搖搖頭，“朕不相信。” “有了標記，也不相信麼？”趙卿解開旗袍的盤口，露出光滑的脖頸，一塊指甲印大小的朱紅色胎記暴露出來。 “朕萬萬想不到愛妃是如何知道這個故事的，朕更沒有想到，世上還真有這麼巧、這樣難以解釋的事。
”弘曆苦笑，“也許，朕與愛妃，前世是真的有緣。” “前世？皇上剛才是承認馬佳氏的故事是真的了？” 弘曆默默地點點頭，眼神忽然變得極為深邃起來：“是朕對不起她。” “那臣妾與皇上不是前世有緣，而是今生今世有緣。” “也許，”弘曆微笑，“但你並不是馬佳氏。” “不是？”趙卿指著自己脖子後麵的印記，“這個不是……” “我們約定二十年後再相見，但你來早了，早了整整十年。” “果真是二十年？”趙卿十分納悶，“早了十年？這事不是發生在先帝……” “對，二十年。但不是在先帝年間，而是十年前，她是先帝太妃。”弘曆幽然道，“而且你與她長得不像，性情更是大相徑庭。她沒有你美麗，你沒有她溫婉。除了一塊印記，沒有絲毫相像。” “如果說你的確會像一個人的話，”弘曆笑道，“你那眉目間有些像聖祖孝誠仁皇後。” “孝誠仁皇後？”趙卿納悶道，“赫舍裏？” “嗯，”弘曆繼續言道，“孝誠仁皇後早逝，朕沒有見過她，但如意館珍藏的曆代皇後畫卷中有她的畫像，倒像是順著你的模樣畫的。” “那，這個……”趙卿指著胎記，忽然感覺自己也許是個不明外星生物。
“朕也不知道，朕也想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弘曆忽然笑得很燦爛，“十年來，朕過得一直很壓抑，一直等著她回來。但當愛妃忽然出現，當朕忽然看到那個印記，朕才恍然醒悟。你不是她，她也不會回來，是朕一直在折磨自己。”弘曆伸手攬住趙卿的腰，“朕一直在想，上天帶走了她，卻給朕送來了你。” “皇上每次經過月華門，都要抬頭專注地望兩眼。” “那是朕在確定，是不是她回來了。因為朕太不想她回來了，太不希望你是她。” 趙卿忽然很感動：“那皇上深知我們不是一個人？” “朕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她。
”弘曆伸手把她攬在懷裏，溫柔的話語在她耳旁縈繞，“你知道朕從什麼時候愛上你的麼？那時你忽然出現在朕的麵前，朕就覺得你是那麼與眾不同。從你進宮那時起，朕越發喜歡你。為了你，朕拒絕了和親王——朕的皇弟。他想把你要過去，朕怎麼可以同意？所以，朕便借著你大鬧寶月樓的理由，把你調到雜衣房，誰也不能把你從朕這裏搶走。說朕霸道蠻橫也好，說朕昏庸荒唐也好，朕都無所謂，朕隻想把你留在身邊。直到那個時候，朕還沒有意識到你和馬佳貴妃有什麼聯係，來不及想，朕必須先把你留下。” 趙卿忽然哭了，哭得很想笑卻發現笑比哭更難受：“皇上，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