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事之秋二(1 / 2)

她一哭沈紫心裏被人揉碎了似的,不知是該先哄母親,還是教自己要樂觀。她背過身偷偷抹掉眼淚,接過小丫頭手裏的藥,“媽,先把藥喝了。再擱著,就涼了。”母親搖頭歎氣,執意不肯喝。這會兒,她才瞧見母親腕上常戴的金鐲子沒了,那還是姥姥用自己嫁妝打的。念珠倒是摸得光滑潤澤,可哪裏比得上金鐲子的意義大。她不敢直接問母親,還是軟著語氣勸母親把藥喝了,不然又白糟蹋錢。聽到‘錢’字,沈氏這才不情不願地喝了藥,喝完又歪在經書中間,喘著粗氣。

沈紫把小丫頭拉到一旁,追問金鐲子的事情,才知道母親把封箱的嫁妝都貼給大哥做買賣,還有支付傭人的工錢。她歎口氣,頭腦又開始發脹。坐回母親身邊,一抬頭便看見母親塌陷的麵頰,連額頭生出的橫紋都在絮叨生存不易,讓人看著生出許多絕望。沈紫沒吭聲,沈氏也沒問她在醫院的事情,放空著眼神,有一茬沒一茬地說:“紫兒,你去過你叔叔的房間吧?這事,想開就好。我倒是羨慕他,走得早。活著,還得熬,還得操心。”

往常沈紫還會規勸,現在她隻是垂首不語,靜靜聽著。母親要的不過是個老實點的聽眾,不需要什麼點醒人的建議。為了兒子,把她掏空了都是為人母應當做的。她覺得自己足夠偉大,所以維護起兒子也是理所當然。不過說完大哥的不容易,她總算覺悟出小兒子的不懂事,喘著氣罵:“你二哥已經沒用了!害了你,又害了你叔叔。好好的差事還被自己弄砸了!從你叔叔私宅裏搶出來的值錢東西,也還了賭債。他還剩什麼?讓他賣苦力不肯,讓他軟和點再求求人,把差事撈回來。他不肯,就是不肯!”

沈紫還是那句老調常談:“媽,您先把身體養好吧。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能管到幾時?”

沈氏又閉上眼,歎氣:“唉,我看到死,這心也閑不下來啊。”

有了母親這句,沈紫已無話可講。她開始撇過頭,從窗戶裏瞧見舒兒正跑過來,便勸母親喝過藥好生休息一會兒,晚點她再來。母親點點頭,又重新躺下小憩。

她快步走出門口,兩個人一見麵便熱乎乎地拉住手,舒兒都高興得蹦躂起來。過了一會兒舒兒又開始抽泣,抱著沈紫滿腹委屈地說:“小姐,你可回來了!”

沈紫扶住她的胳膊,看她臉上的粉都化開了,黑不黑白不白。唇上還塗著豔麗的紅,因為哭泣,都蹭到了唇線外圍,無端端把她的年歲多加了幾筆。再回到她的打扮,也是輕浮得不像話。雖說是改良過的旗袍,開的岔超過膝蓋一大截,稍微動動便能見到白嫩的大腿在眼皮底下晃蕩。讓她穿這樣去伺候前麵的男客人,安的什麼心!沈紫用不著再說什麼,隻將舒兒臉上的妝全擦掉,拉著她去換衣裳。剛經過東院,大哥沈思成氣鼓鼓地跑出來,一看到躲在沈紫身後的舒兒,便使出吃奶的勁要去擰她,被沈紫一掌推開。

沈思成眼一瞪,舉起金剛指,便罵:“怎麼著?我還不能教訓一下底下的人?她這個月的工錢可是我付的!再說她當年的賣身契可寫得清清楚楚,生死都不能賴人!我就算失手打死了她,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現在不過讓她幹點活兒,怎麼?你還敢把她叫回去!太不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