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的官員來了哈爾濱,雖說隻是經停,外加探親。蔡延川哪能不知道這裏頭的門道。五月裏鄭孝胥從總理的位置被人擼了下來,還有許多滿洲官員一同革了職,人事變動不可謂不大。***大刀闊斧整治心不齊的滿州官員,卻沒有做得太絕,還靠著去滿洲裏參與會議的興安北分省淩升省長,去拉攏蒙方代表。但是先到哈爾濱的,卻是淩省長的拜把兄弟,毓啟的舅舅。他倒真是來探親,還順道看望在哈爾濱學俄語的淩省長獨子色布精太。
蔡延川哪敢怠慢,主動牽頭在蒙古包風格的餐館宴請他們,還拉上與他交好的其他官員,連協和會的大武都來了。他還叫上許崇業等幾位混跡商界的。又在大廳另辟了場地,安排摔跤表演;宴席正前方架起篝火,正烤著隻小羊羔,一時間肉香四溢。大家夥圍坐一團,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即便有些是初次相見,氣氛還算活躍。
他的眼睛一直留意主客的酒杯,見剛少了一半,連忙暗示外甥斟酒。許崇業品貌端正,為人又謙卑有禮,很得毓啟舅舅郭布羅。灝章的喜愛,席間不停對蔡延川說:“你這個外甥沉穩,是個幹大事的。比我那頑劣難馴的外甥強。”
蔡延川受寵若驚,欠身先敬了酒,才搖頭笑:“不怕您笑話。那還是我來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收斂住少爺脾氣,多見見世麵,別總以為窩在哈爾濱就能翻天了。瞧瞧在座的,哪位不是人物?連淩省長都舍得讓兒子棄了官職,跑來哈爾濱這死冷寒天的地方學俄語,這才是教子有方。”說完,他又轉頭敬色布精太。對方畢竟是晚輩,自然主動起身承了情。
坐在色布精太右手邊的大武也欠身向他敬酒,“小杯不和咱的脾性,我主動換大碗,喝得盡興才顯得情深意重。來,我先幹為敬!”說完兩三口便灌下了滿滿一碗酒。色布精太陪著飲盡,笑說:“好!我就愛喝酒不扭捏,說一是一的漢子。要我說,濃度越高的酒,喝起來才爽快。跟著老毛子學了這些年的俄語,除了他們的女人漂亮,喝酒的做派也是首屈一指,還得攤上伏特加這等烈性子的酒。”
“哈哈,咱們還真是投緣!我偷偷備了瓶上好的伏特加,還是從認識的俄國酒鬼那裏哄來的。要不要來一杯?”大武見對方拍掌稱好,忙叫人拿出冰鎮好的伏特加,兩個利口杯,外加俄式風味的魚子醬和烤腸。兩個人你一我一語,倒像是老相識。
灝章不由感慨:“還是年輕人容易親近,咱們終究老了,能談進心坎的事也少咯。”周圍上了歲數的官員們點點頭,也是讚同的。
許崇業陪著笑,“您這樣年紀的,什麼樣的場麵沒見過?又有什麼樣的風雨沒經曆過?年月增長的不僅是智慧,也是返璞歸真,能交上的朋友自然都是肯交心的,哪分身份地位之類無關品格的?不像我們年輕人,酒肉朋友一堆,不過好個麵子,圖個熱鬧。都是虛幻的。”他接過餐館侍應的金屬托盤,圍著桌子分配蒙古奶茶,頭一碗奉給了主位的灝章,依次又端給其他客人,不叫人覺得怠慢了。不止蔡延川默默頜首,連灝章也誇耀他懂事,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