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思難表一(1 / 2)

沈紫已經記不清在草原渡過了多少日子。並非時間飛快,相反是太慢了。在草原即便是一縷空氣,也從容不迫,悠閑自在。每個早晨她都會被主婦們熬製鹹奶茶的香氣喚醒,那幾乎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

今天她倒是醒得格外早,一隻小羊不知怎麼拱進了氈帳,舔得她一臉濕潤還以為是落的雨。進入夏季草原的雨水也多了些,若是這種時候,她都會厚著臉皮去說烏欽的老人家裏歇著。烏欽是達斡爾族古老的曲種,縱使對達斡爾的語言一竅不通,她卻喜歡上敖拉老人唱曲的神態和音調;裏麵凝聚著對生活無比自信的篤定與守望。

與大多數信薩滿的不同,這裏信奉喇嘛教。主婦們說佛爺有大慈悲,給予再多的磨難都應懷著歡喜心;人生如白馬過隙,那些不過是沏一碗奶茶的功夫。當時她還聽不懂,虧得毓啟懂漢語的朋友木拉奇轉述。起因是照顧她生活起居的婦人聽說了她的遭遇,有感而發的一番寬慰。

說起來,她已經有兩三天沒見過毓啟了。關於呼倫湖的螢火蟲之夜,她總會忍不住回想。那夜毓啟是吻了她,卻隻在額頭輕啄了一下,惱羞成怒的她竟然給了他一耳光。他倒不生氣,反盯著她笑,還故意吹響口哨喚來備好的馬,絕塵而去。他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事後還是木拉奇安頓她的住所。才知道早在數日前,毓啟就已經交代過照料她。包括那些孔明燈,也是他帶過去教牧民們使用,煙火便是暗號。如今細思,或許毓啟的吻更多是鼓勵吧。

沈紫放下心中的疑慮,抱著擾人清夢的小羊走出氈帳。今天總算放了晴,她沐浴著陽光,一眼便瞧見木拉奇的老婆準備好了奶米茶。她丟開小羊,同木拉奇的老婆用達語打了聲招呼,便主動接過對方手中的餐具。拉奇老婆已是大腹便便,行動總歸不便。為此她跟木拉奇提過許多次,自己不需要專人照料,他應該多疼惜老婆。可木拉奇執意不肯,非說越是要生了才更要活動,那樣娃出來得快。無奈之下,她暗地裏都會幫木拉奇的老婆分擔些活兒。起先他老婆還抗拒,後半在她的堅持下,也慢慢接受了。

吃早飯的時候沈紫有意跟木拉奇攀談,問起他與毓啟的淵源。木拉奇大口喝著奶茶,大聲說到祖上與毓啟姥爺那一族的關係,以及同毓啟少年時代的相識。

“那天你們夜裏趕來,我還真是吃了一驚。他原來在草原,從來不敢夜裏出來。”木拉奇嚼了口肉,忽然瞄了她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吧?他被狼群攻擊過。”

沈紫瞠目結舌,“怎麼會這樣?”

木拉奇沉聲說:“在他被送去洋人那裏以前,他阿瑪特意把他丟在這裏。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吃的,大多時候都讓他一個人生活。有天晚上他太想家了,偷偷地溜了出去。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哪裏懂得草原狼的厲害,還沒跑多遠就被狼群盯上了。當時若不是我父親在附近,恐怕他早進了狼肚子。不過他也傷得不算輕,我是見過,腿上血肉模糊的。也算是神明保佑,總算保住了一條命。從那以後,每個晚上他都縮在氈帳裏,抱著佛爺的神像入睡。有幾次篝火舞會,我怎麼喊他,他都不敢踏出來一步。所以你們夜裏來,我是蠻意外的。不過,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