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實在難聽，沈紫都覺得臊得慌。她當然清楚對方故意挑撥，又替夏芳芝心疼，連忙反駁：“您這話有些過分了。我同芳芝是一樣的，都曾被人陷害，被人冤屈，大牢都去過兩趟。這種情分，一般人又怎能明白。您何苦抬舉一個壓製一個？方校長建校的初衷可不是為了貶低女性，更不該自己歧視自己。您是副校長，不是更要端正一下言行嗎？”
“你替她叫屈？”宮崎鳶夾著煙卷的右手叉住腰，笑得越發輕狂。“她敢替自己爭辯一句嗎？”
夏芳芝垂頭不語，似乎還困在墨汁的世界裏不可自拔。她放棄申辯，宮崎鳶替她說：“我說你們不一樣。為什麼不一樣？你們都去過伊藤的家，可惜一個是走著出來，一個是躺著進去。今天這身打賞的行頭她還覺得與有榮焉，豈不知‘羞’字下麵有個醜？”
話被挑明到這等地步，夏芳芝終於克製不住情緒，哭著跑出了辦公室。沈紫一時心急，丟下宮崎鳶便追過去，好容易在樓道抓住哭得不能自已的夏芳芝，卻被她猛力甩開。
夏芳芝指著沈紫的鼻子罵：“不用你假好心！不是想看我笑話嗎？現在笑啊！笑個夠啊！沒錯！我是賣給了日本人！可我不後悔！死也不後悔！”
“芳芝，我知道你委屈。”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了？”夏芳芝渾身都在發抖，積聚了多日的怨氣一股腦發泄出來：“你能知道當初我在陸軍醫院被金文輝的手下錯當成你，綁去挨了一身傷？能知道我因為你入獄，金文輝不敢對付你，才故意羞辱我？能知道因為代替你嫁入金家，差點死在那兒？能知道我沒有遇過你身邊那些貴人們，所以隻能靠委身鬼子才能換回我爹的命？”
她頓了頓，抽泣聲幾乎快要蓋過她的控訴。
沈紫捂著嘴，眼淚奪眶而出。那股在心底彌漫的愧疚，控製了她所有的理智，竟然不知如何哄勸對方，開解自己。
夏芳芝哽咽難言，卻掙紮地說下去：“沈紫，我出生不如你，運氣也不如你，可我靠著自己的本事努力掙錢交學費，養活自己還照顧爹，憑什麼我就得落到這步田地！究竟我哪點不如你！哪怕一次，就一次能讓我隨心所欲的獲得想要的東西，或者想要的人，即便讓我將強迫的關係當成一種恩典，我都不在乎！你說，你能知道什麼！”
沈紫什麼也不知道，隻能憑著衝動緊緊抱住她，哭喊著：“別說了！芳芝，我知道你的苦！”
“你不知道！”夏芳芝想要甩開她，卻發現連哭的力氣都耗之殆盡，唯有紅著眼幽幽道：“宮崎鳶沒有說錯，我是仗著跟伊藤睡過，才得意忘形。或許日後我們都會婚嫁，跟一個興許沒見過麵無非家裏人覺得老實本分的漢子。可這畢竟是明媒正娶。哪怕是做妾，也是下了聘禮的。然而最寶貴的尊嚴交給一個粗魯的陌生人，那種感覺你能知道嗎？既然沒遇過，你憑什麼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