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下次再聊。”毓啟識趣的拱手拜別。可惜步子還沒邁出幾步,便被匆匆趕到的蔡延川留住了。
蔡延川一邊掏出帕子抹掉腦門的汗,一邊抱歉地說:“這陣子也是飯局太多,明顯不能勞動,稍微走得急些便出這個洋相。貝勒爺可別見怪。哎,也是事情太突然。伊藤廳長剛才派人傳話,讓我和你過去一趟。”
“伊藤廳長派人來的?”毓啟冷不丁笑起來,若不是這人連他一句脫身話當了真,便是眼線遍布整個哈爾濱。他也是吊兒郎當慣了,愈是正經時候,愈是嘴裏頭沒遮沒攔:“廳長可真是料事如神!倒讓我想起現今的警察司司長,當年在哈爾濱的內藤機關也是出了名的消息準。如今伊藤廳長底下的探子也不遑多讓。怪不得東洋貨好賣。可不省心又靠譜!”
許崇業噗嗤一笑,剛想插句話,餘光瞄見姑父的臉色不太對,便正色問道:“姑父,出了什麼事?這麼著急忙慌的。”
蔡延川折好手帕,小心翼翼地塞回上衣口袋,沉聲說:“我也不太清楚。來的人沒說,隻催促我們快些去。”他將來人說話的語氣和字麵的意思,在腦子裏複又琢磨一番:“估摸是有避諱,咱們就別追問了。”說完,他催促大家夥趕緊過去,連許崇業也被叫著作陪,好讓他跟官場的人多打打交道。
許崇業心裏不樂意,隻拿眼瞅毓啟,悄聲說:“幫我說句話,讓我好脫身。”
“你的嘴擱家裏沒帶?”毓啟不鹹不淡地回道。
許崇業一愣,“誒,我可幫了你這麼大的忙!”
毓啟知道他是指沈紫的事,不由得訕笑:“這事可沒人逼你。要拿人情得問沈紫,她欠你的。要不我幫你出個主意?”他乜斜著眼,似在落井下石:“幹脆跟你姑父提一提,說你想娶牢裏的姑娘,準保你姑父一個金剛指戳破你的腦瓜,那樣你可真不用去了。”
“喲!”許崇業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腦門,“這可真是條妙計啊!真這麼幹了,鬼子還不得氣死?”
毓啟白了他一眼,徑直走到轎車前鑽了進去。
許崇業揚起身,麵上泛出得意之色。
三人趕到事發地的警察署,有警員請他們先去一處空地候著。
空地是在警察署後方的院子裏,地方不大,泥麵上還留著前幾場雨所留下的小水窪。蔡延川心疼腳上的皮鞋,卻又不好在人前失了態,一邊踩泥一邊難受得直咂嘴。緊隨其後的毓啟眼皮子壓根沒往下垂,********能過去就成。他注意到圍牆一側還掛著射擊靶,附近又立著幾個一米多高的草紮靶子,套在靶頂充當腦仁的麻袋已被人戳得滿是窟窿。隔遠望去,恰似掛著一張撒了黑芝麻的燒餅。他覺得這畫麵很是滑稽,不經意地一低頭,又見到靶子下方的泥土顏色,比其它地方都要深,仿佛是從地表生出的斑斑鏽跡。
毓啟機敏地移開視線,隻當不曾得見。
一路‘跋山涉水’的蔡延川因為尋到幹燥的地方,而長長鬆了一口氣。他環顧四周,發現守在院落的全是普通日滿警察,骨子裏的官僚氣便趁機發作。頤指氣使地喚人端來一張椅子,自己抻直衣擺,捋捋胡子,端出最有威儀的姿勢落了座。他問起旁邊的警察究竟有什麼安排,聽警察道來才知道日本人抓來了疑似炸飯店的嫌疑犯,讓毓啟過來幫忙指認。警察特地點出是伊藤清司特意交代的。蔡延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嘴巴又適當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