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中心醫院寬寬的長廊裏,或急或徐,擠滿了南來北往四處求醫的旅人。或喜或悲,或者是流淚哭泣,或者是劫後餘生對上蒼的敬畏,開懷大笑。
北國的冬天,天地酷寒。中心醫院外寬闊的街道上,過往的行人稀稀疏疏,唯在停車場附近擠滿了車牌各異的車輛。透過醫院寬敞明亮的窗子向街道看去,連日來未化堆積在道路兩旁的積雪,因油氣汙染垃圾亂扔,已經變的亂糟糟滿目瘡痍。而街道兩邊落葉逢秋時節,唯美如畫一般的法國梧桐,此時幾片碎了半邊的枯葉幹巴巴的掛在枝頭,灰突突的如腐敗不完全的幹屍。
眼前,整個北國的冬天早已不再如幾年前那般詩情、美好、畫意。幹幹巴巴,枯燥乏味,人情冷暖處,僅是乏味。
醫院長廊的拐角處,李老頭微躬著身子低著頭,一手扶著雪白的牆壁,一手顫顫巍巍的捏著幾張雪白的紙片,紙片上龍飛鳳舞的筆跡晃花了老人的眼睛。
“肺癌,晚期。”
李老頭揚手擦拭了一下額頭上釋出的虛汗,隨手在漿洗得泛白的衣袖上擦拭了一下,這才抬頭向走廊外看去,看著走廊裏安安靜靜抱著膝頭坐在那裏的小家夥,他的唇角微微扯動了幾下,一滴濁淚順著眼角疊了厚厚一層的皺紋掉了下來。
細細的收拾了一下身上原本就極幹淨的衣服,李老頭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腮邊,唇角終再次掛起如往昔那般輕鬆溫和的笑意,一步一步向走廊那頭走去。
一旁整整齊齊擺放的塑料凳子上,一疊厚厚的晨報被人隨手遺棄在那裏。因為從小便被父母遺棄的緣故,秦策的性子裏有些固執有些怯懦有些麵對陌生環境時便會出現的畏懼。秦策四下張望了一下,這才拾起報紙鋪墊在牆角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安安靜靜的抱著膝頭等待著爺爺回來。七歲的年紀,瘦弱的秦策躲在牆角安靜的吐息著,宛如一隻澆了一身涼水的小貓,不想引人注意。
“爺爺!”
不過是分離十幾分鍾,心底怯懦的秦策卻宛若一個溺水的孩童,仿如一下子失去了自己引以為生的依靠,養著腦袋看著身前麵容槁枯的老人歡喜的笑了起來。
“爺爺,沒事吧?”
秦策一邊認認真真的將報紙卷起,一邊向上仰著腦袋小心翼翼的看著爺爺手中那幾張潔白如雪的紙片,輕聲問道。
“嗯,老毛病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老頭有些溺愛的抓了抓秦策亂糟糟的短發,輕聲笑道:“走,回家爺爺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紅燒魚。”
……
……
雪白的牆壁在暗淡的燈光下,有了幾分清冷,醫院長廊裏幾排整整齊齊的塑料椅子上,橫豎斜外的擠滿了熟睡過去的旅人。嗅著淡淡的氨水味,秦策一隻手貼在冰涼的牆壁上向前緩緩的行走著。
走廊盡頭,一間窄窄的病房裏,透過厚厚的玻璃窗可以看見,那個自自己父母遺棄後,將自己撿回並一直撫養到今天的老人,這會已經安靜的睡了過去。
匆匆的看了一眼,秦策攥著一張雪白的紙片,向醫院外走去。
“八萬塊……”
雖然一個人的時候時常會顯得怯懦不安,可那隻是害怕自己再一次被人遺棄,秦策一個人低著頭踩著吱呀作響的積雪,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
李老漢畢竟是上了年紀,肺癌晚期雖然可以咬著牙頂著隱隱作疼的胸腔,可終究是年老體衰,精神頭已經在沒有年輕那會那般旺盛,清晨起床收拾昨天撿來的廢品的時候,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秦策雖然沒有上過學,急救電話倒是記得,在拜托路人幫忙打過電話後,便再次來到市中心醫院。
A市的城市化建設還算可以,不急不緩的進行了幾年。而A市中心醫院的醫療設施在周邊幾個市中稱得上是一流水準了。燈火通明的走廊裏,一群人披著白衣嘻嘻哈哈的笑著,聽人說這是前來實習的年輕醫生。
大概是辦公室裏呆的時間長了,中年人的麵龐看起來有些僵硬,在托了托眼睛後便叫住一旁走過的實習生,叫他幫忙把病危通知書交給走廊外的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