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我的是“我要吃東西,熱的,紅的!我要吃東西”的尖叫。
我不耐煩了,挽了個指訣:“天魂歸天,地魂歸地,三清出舍,離!”
隨著我的手指變換,鏡子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嗷——”她發出一聲尖叫,仰起頭,眼睛迅速充血,黑色的氣流如蟲子一般在皮膚下遊走,一股黑氣從她的發頂被強烈的吸出去。
我卻突然有點愣了。
鏡子發出強有力的震動後,黑氣被死死的吸進去,與此同時,泡泡的身體像是力氣耗盡一樣,倒了下去。
鏡子落到我手裏,鏡麵裏有一個灰色人影,我咬破了指尖,用血畫了一個陣,把它封印在裏麵。
鏡子裏的影子不停的吱吱叫喚,我低頭看了半晌,和我想的一樣,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惡鬼,而是一個小孩子——
卻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是人肉吃的太多的,饞的不能控製自己的小孩子——
“姑娘,我女兒這是怎麼了?”小胡子焦急的問。
“你們家有地方嗎?我今天晚上得住這了”我回頭跟他說。
還好我爸媽出差不回家,給奶奶打了一個電話,我就住在這裏了。
有惡鬼奪舍,並不難解決,難解決的是找到那個魂魄在哪裏,可是如今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
比如這鏡中的女孩子。
她年齡不大,七歲?也就是這個樣子了,福祿壽命生生折損沒了,很顯然在她生前,就對人肉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渴望,以至於癮頭一上來就神誌不清了,這很奇怪,一來我剛剛說過,人肉隻是肉而已,是絕壁不會使人吃上癮的,二來她才多大,哪來的人肉給她吃?
這一晚我當然沒有睡覺,用一張符咒困住泡泡的心脈,魂魄離體會使身體器官飛速衰竭,這沒法子避免,我能做的隻有在她的身體無可救藥之前把她的魂魄找回來。
世界這麼大,她的魂魄遺失在哪都有可能,找是沒地方找了,就隻能用土法子。
我拿了一隻碗,碗內盈著半碗清水,小胡子愁眉苦臉的跟在我後麵:“喊魂是吧,我們試過很多次了,沒用!”
“她身子有鬼在占著,有用就怪了”我不耐煩的說:“你跟著就得了”
我算看出來了,當陰陽先生不能和顏悅色,越是知無不言人家越是當你騙錢的,你越是一副“老子今天不是很爽”的樣子,越是有人捧著你。
午夜的街道,人煙稀少,小胡子聽我的吩咐,喊了一路泡泡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等他累成狗了,街上也基本上沒人了,我才清清嗓子開口了:
“魂兮歸來!
去君之恒幹,何為乎四方些?
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讬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
這是楚辭,招魂的一篇,古老的音節裹夾著我的真氣在黑夜中慢慢蕩漾開去,在靈界,它會傳的很遠——八方迷茫的離魂,都會覓著聲音而來。
越古老的文字,越有神秘的力量,曆經千年的積澱下來的文字,本身就是一種莫測的巫術。
靈界的隨風從我耳邊劃過
“好強的真氣,這是誰在招魂?”
“手腕上帶著那個黑色的護腕,身上又有血煞之氣,難道是提刀鬼娘?”
“她怎麼沒帶刀?不是說是輪回刀的傳人嗎?
“她跑到這個地界來做什麼?”
小胡子跟著我,而隨著他無法感知的魂之碎語,無數細碎的光點自天邊而來,慢慢聚攏,形成一幅繾綣而壯闊的畫。
我聲音不停,繼續唱到:
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讬些。
狹小的街道,滿是模糊而聚攏的光點,將黑暗的天空映的恍如白晝,這是真正的百鬼夜行,大多數是遊蕩在人間的生魂,飄飄蕩蕩,麵容模糊。
而小胡子眼裏自然是看不到這壯觀的景致,依舊是黑暗而破舊的街道,我低下頭,用手機打了幾個字:“招呼你女兒過來,說她喜歡的東西”。
“啊?”
我瞪了他一眼,唱聲不停,寂靜的夜裏,我的聲音居然清冽的很: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裏些。
雄虺九首,往來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久淫些
…………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飛雪千裏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久些。
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
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