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毅用一根還算粗壯的樹枝支撐著站在躲了好幾天的洞穴出口。
體內似乎還有一種頑固的毒素存在,使他不能依靠內力恢複傷勢,但已經不影響他做一些不劇烈的動作。在能勉強行動的第一天他就掙紮著去了如今已經什麼都沒剩下的戰場。空無一物的戰場讓他為部下收屍的打算落空了,也讓他更為自己的家人擔心。
他站直了望向北方,那裏是他曾經的家。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回到那裏。
“初七,你該和我一起。”
他對身邊的小姑娘說。
名叫初七的小姑娘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抱著身邊的狐狸不做聲。
“昨天就已經找不到任何吃的了。”
他低下頭,輕輕地對她說。
“而你告訴過我,人總是要活下去的。”
蹲下身子,溫柔地將她的臉從狐狸的柔順的長毛中掰出來,好讓她能看到自己的眼睛。
“如果你跟我走,七七就能回到森林裏。那裏它能找到很多吃的,它能活下去。”
“而你留在這裏,七七是不敢走太遠的。”
他猶豫著質問她:
“你不想最後吃了它,對嗎?”
初七死死地抱著狐狸,怎麼也不放手,隻是倔強地咬著嘴唇,用力地搖著頭。
他小心地拉著她的手,好把它從她的懷裏放出來,然後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
狐狸從地上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皮毛。
它看著他和她,看了好一會兒,扭頭快步朝著南方跑去,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初七“哇”的一聲哭出來,卻沒有如他所想般要掙紮著尋它。她任由他拉著她的手,小身子幾乎縮成一團,哭得嘶聲力竭。
他費力地將她抱起來,讓她能將頭埋在自己的懷裏,蹣跚著朝著北方定南城的方向走去。
他們不知道,在遠處南邊森林的邊緣,在一塊巨石上,名為七七的狐狸一直站在那裏看著他們。
它看著他們消失在視野裏,輕盈地從巨石上跳下來,朝著森林邁步。
隻是一步,它就遠離了巨石。
它優雅地邁步,頭顱高傲地抬起。一步跨過奔騰的大河,一步越過巍峨的高山。
它每走一步,身上的紅褐色就褪去一些,隨著它的步伐,逐漸變成最美的純白色。
它的腳步越來越重,好像每一步都會引起山河震動;然而它的身子越來越小,從一開始狀若猛虎變為僅有一尺多長。
當它行走時,風也不敢擅動;當它駐足時,萬物也不敢出聲。
逐漸有夜毅看到過的身著黑甲的身影出現在它的身側,向它跪拜,跟隨它的步伐。
這些黑甲從森林的各處出現,很快彙聚成一隻沉默的軍隊,整整齊齊地跟在它的身後,簇擁著它前行。
它穿過連綿的森林,走進一片簡陋的營寨,一直走到營寨中心的青玉台上。
仰頭咆哮,從它口中發出的竟然是“嗷嗚”、“嗷嗚”的聲音。
一隻嬌小的白狐,其嘯竟勝猛虎!
跪在地上的黑甲軍紛紛從地上爬起來,走到自己的營帳,熟練地收拾起來。整個營寨變得混亂,這讓它有些不快。而之前聽到的一些消息更是讓它感到憤怒。
它發泄似地朝天又咆哮了幾聲。
黑甲軍聞聲放輕了動作,手腳卻更麻利了些。很快,營寨被完全拆除,亂糟糟地塞滿了一溜的戰車。拉動這些巨大的木製戰車的是脖子上戴著鐐銬的人形巨狼。黑甲軍有條不紊地簇擁著戰車,形成一條黑色的河流,朝著南方移動。
夜毅根本不可能想到那隻狐狸居然在南邊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他隻是忍著傷痛和饑餓抱著初七謹慎地、艱難地朝著定南城前行。
幾乎花了整整一天,他才看到定南城的城門。
殘破的城門摧毀了他的奢望,城門上空盤旋的禿鷲更是昭示了不幸。
初七從他的懷裏掙紮著下來,自己站在地上,伸手握緊了他的手。
她能感到他的顫抖。
他陰沉著臉,拉緊了她的手,緩緩地走進了定南城。
這座隻有一條大街和幾條巷子的小城裏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淒慘模樣:沒有滿地的血漬和碎屍,就連街邊的屋子也沒有受到過大的破壞。
不敢置信的他衝進一邊的商鋪,看到了裏麵還算齊整的貨物。
他一把抱起初七,完全不顧身體的傷勢,喘著氣跑到了他的家門前。
門是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