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追尋真實,你依仗自我。故,我呼喚你,庇護你,使禦你。
響應這呼喚,巴德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身處於一間巨大的冰穴中。
冰柱與冰棱,犬牙交錯地在洞穴之中肆意生長。在這裏,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卑微卻又堅強的苔類植物。即使是如此一無所有的環境,即使是在毫無落腳之處的冰層之上,這些生物依然頑強地生存著,那麼地努力,也是那麼的美麗。
“我活下來了?”巴德輕輕抬起自己的右手,無法置信般地盯著它。
“所以說,你當讚美這幸運。”就如同故意要驚擾這個夢境般,聲音傳了過來。既不急躁,卻也不過於平緩。它是那麼的自然,卻也有著不可忽視的分量。
“什麼人!”巴德心中驚訝,但卻並不慌亂。他連忙轉身,警戒地探尋任何可能的敵人。而那聲音,卻像是緊隨巴德的動作一樣,化為無數的漣漪,圍繞著巴德的身體蕩漾開去。就在這一瞬間,他就陷於一團熾亮的白光之中!緊隨其後的聲響,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空隙,就將巴德整個吞噬!
是一百人,是一千人,還是一萬人?不,那是不能用數來衡量的!那是合唱,千百人乃至上萬億人的宏大合唱!仿佛這無處不在的白光化為了和諧美妙的音符,從耳朵,從每一寸皮膚,直接震撼心靈!在巴德麵前,出現了旋轉的光之壁,空靈的圖畫就在壁上旋轉,浮現。
“據說,始源之祖,眾神之父以及世界之父的力量是那樣的強大,甚至令得在精神本質上互相爭鬥的八位神靈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戰爭,轉而共同對抗混沌……”宏大的合唱漸漸平息下來,卻轉而化為了舒緩的小夜曲,仿佛夜空中悠然劃下的流星般,聲音輕輕地為那光之壁畫解說著。
“那是太古的終結,神話時代的末日,也是曆史的開端,但那也絕對是災難之盒的開啟。”隨著那光之壁畫走馬燈般的旋轉,一副血與火的圖畫逐漸展現在巴德麵前:天空降下狂暴的隕石之雨,大地痛苦地撕開自己的胸膛,大海在咆哮,雨水仿佛永遠不會停息般落下,寒冷的暴風雪凍結了所有的山和所有的樹木,而灼熱的火焰卻在雲層之上肆意地燃燒……
“創生以來第一次,人類和大地上的其他種族必須麵對戰爭,拿起武器……樹木被采伐,削成鋒銳的長矛;鋼鐵被冶煉,打造成鋒利的寶劍。而眾神的祭司在各處忙碌著,集結著所有可以聚集的力量,終於……”聲音驟然提高:“史無前例的大戰,開始了!”
光之壁隨之跳動起來,仿佛一匹連接著曆史與現實的布帛,在巴德麵前抖落著真實的塵埃。
硝煙與烈火之中,戰鬥走向了高潮。無數身無片甲的人們手持著自製的武器,以比之狂怒的大海,憤怒的風暴還要猛烈的氣勢衝鋒,在他們身後,集結的祭司們呼喚著各自神靈的名字,吟唱著艱澀冗長的句子,一邊向遠方投擲著如暴雨冰雹般密集的火球和冰刃……
“然而他們的敵人,並不是普通的角色,那是深淵之中的夢魘!”
隨著聲音的悠遠傳來,巴德麵前漸漸出現了另一幅圖畫:那是火焰的猛獸,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由破壞本能和毀滅欲望所堆聚而成的邪惡生靈!
“炎龍!始源巨人混沌最忠實的仆人,完全由深淵之劫火所創造的火之巨龍,仇恨所有生命,天生著名為惡意與偏見的雙翼,代表著貪婪與愚昧的血盆巨嘴中生長著‘戰爭’的鋒牙利齒,源源不斷地噴吐著‘信念’的灼熱烈炎。那是毀滅的天使,亦是死亡之天神!而到最後,它毀滅之欲望甚至將索穆朗聖山上終年不滅的世界樹也給焚毀!”
“終於,局勢發展到無法挽回的一刻。”
聲音,突然變得無比滄桑,那滄桑,是見證曆史後的大智慧,是曆經真實的悲哀,也是深陷夢魘所遺留的恐懼!
“人類失敗了——不,那應說是眾神的敗退吧。天空,在炎龍的威勢麵前顫抖;眾神的宮廷就像虛幻的鏡中之花般破碎;美好的天國,眾神與人類的樂園在火焰之中緩緩隕落……甚至連神那不朽的肉體,也在龍炎之中腐朽,破滅。人類,失去了一切。”
光之壁緩緩地黯淡下來了,在壁上,在那永逝的時光夾縫,寒冷的冬天降臨了。那是死亡的寒冬,四處都下著冷冷的殘雪,而人類——正在那風雪肆虐的貧瘠大地上顛沛流離,痛苦哀號。
無名的解說之音不知為何,總是隱隱夾雜著嘲諷:“再也沒有了眾神的眷顧,人類失去了永恒的生命,也失去了從出生始便被賦予的幸福生活的權利。人們將挨餓,忍受著寒冷,還要當心別成為大地上其他虎視眈眈的生物的食糧;從此,人類開始欺騙,開始殘忍,開始變得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