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洛卡斯毀天滅地一般的威勢,約瑟法沒有任何感覺。
恐懼?憤怒?憎恨?都不存在。
所有的感情都遠離身體,意識仿佛被拉上九重雲霄,以一種非人非聖的神之視點,冷澈地注視著死靈法師的一舉一動。洛卡斯,他的每一聲吟唱,他身體的每一絲振顫,他那把血紅長劍上每一道力量的流動,都被放慢了千萬倍一般,在約瑟法的腦海中一一呈現。
這一刻,密斯達劍士的內心,被一種充實感填滿,充溢,再也容納不下任何雜物,也包括那被稱為靈魂的東西。
“掌握這種感覺,孩子!掌控這種力量!”一個聲音,在約瑟法的意識裏回響。那是不屬於這個少年的,也不屬於他曾遇見的任何人的,陌生的熟悉聲響!
久違的懷念感,從約瑟法的內心流溢到劍中,又在劍中化為烈焰一般的熊熊力量,反饋於四肢百骸之中!
前方,空間扭曲!以洛卡斯所召喚出來的那把怪異之劍為中心,常世法則被粉碎,光和影都不複存在,曆史和未來都化為烏有,一切之理都在那血紅的劍光之中沉淪!
但,約瑟法正麵著這股可怖力量,踏步前行!手中之劍,醞釀著他最後,也是唯一所掌握的最強劍技——帕蘭索斯斬魂劍!
斬魂,是斬殺魂靈之意。但這卻不是這式神技唯一的用法。
斬魂劍真正最強的奧義,在於它能夠吸收靈魂,變得更強!
隻要靈魂無限,劍的力量便無限。
但是,在這個夢之界中,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可以被吸收的靈魂了。
所以約瑟法,就以自身的靈魂,作為斬魂劍的餌食!
青色的靈魂之光,籠罩住少年和劍,兩者渾然一體,隱隱散發著讓人心頭悸動的悲壯之感。
“哦,拚盡了嗎?竟然將自己全部的靈魂投入劍中。”即便是洛卡斯,此刻也沒有任何的輕視,作為這個時代最頂尖的魔法大師,他很明白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麼!
“不錯,這一劍之後,你就將不複存在。無論是輸還是贏。無論是被我的神滅劍撕碎,還是靈魂燃燒殆盡,從此之後,你這個人便永遠不再存在了。”洛卡斯臉上顯現出難得一見的憐憫,那是天神在裁決渺小凡人之時,所能產生的最高善意。“雖然這抵抗在結果上看毫無意義,但我卻不能不對你的決心致意,孩子。”
對此,娥麗娜什麼都沒有說。
但約瑟法卻以略帶歡快的語調輕輕說道:“不,你錯了。我存在啊。無論是哪一種結局,我都會存在。”這個稚嫩少年的臉上,展現出一抹成熟,仿佛卸下了全部重擔一般,他的身體,充滿了奇妙的活力。
“即便被你的秘技粉碎,即便靈魂被全部吞噬,我也將會存在下去!因為我啊,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英雄劍,在刹那間,綻放出迄今為止最豪烈的光芒!
在那道光芒之中,顯現出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一雙手較為粗大,覆在另一雙柔美的手上。而後者,那雙隻屬於美麗女子的手,正小心地嗬護著另外一雙稚嫩的小手。
潘達休斯!約瑟法的心中回響著那雙小手主人的名字。
美安娜!女子的名字亦同時回響。
我……和你們在一起。哪怕失去了此時這具肉體裏寄居的全部靈魂也無所謂。
因為,你們之中,有我!
所以,我不會害怕,也絕不退縮。
約瑟法眼中最後閃耀決絕的精光,深深地一步,邁向前方。連腳下的岩石地麵,都爆碎,炸開!而就在此刻,另一道久違的聲音,也加入到了這靈魂的合唱之中。
沒有錯,我的主人。沒有必要害怕。您的靈魂一分也不會缺少。因為您是我選定的主人,您就是我,而我的力量,也就是您的力量。
英雄劍之魂,混亂之源,竟然在此刻徹底複蘇!
而且,更令人驚訝的是,從它那祭器的外表下,竟然開始隱隱傳來一種隻屬於生命靈魂的熱感!
一顆心,兩個靈魂!一個是劍者,一個是劍。
兩個靈魂,一顆心!
這就是劍契的精髓。在那一瞬間,約瑟法和英雄劍之間,達成了最高的默契。而他的劍契境界,也從此提升了一個大境界!
劍契之光,前所未有地閃亮,熾熱!
娥麗娜默默注視著,目不能移,哪怕淚水流淌。她知道,這一劍之後,約瑟法就不再是他自己。或者也可以說,這一劍之後,約瑟法才會擁有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