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撓頭抬起眼睛,嘴唇發紫,哆嗦著從布袋子裏摸出一支煙槍來,裝滿煙壺,劃了根火柴點上,深吸一口,又緩緩的吐出來。
我看著埋在一團煙霧裏的老撓頭,知道他要開口講話了,心裏竟然緊張起來,仿佛一扇神秘的大門在我眼前慢慢打開……
“你爹找人用一張破席卷了你叔母,直奔下河村的河北邊走過去。下河村在下遊,要走十裏路,過一座橋,一座土地廟,這樣你叔母便尋不著回家的路;墓穴在河堤下,這裏水湍風急,陽光直射,魂魄散的快,看來你爹也是心狠手辣之人啊!“老撓頭又吸一口煙,”那日雖說是草草給你叔母葬了,但你叔母死的驚奇,招了許多愛看熱鬧的人。這些人在後麵跟著,哈哈大笑。我遠遠的看著,我曉得你叔母死的慘,不敢靠近。有些計較的村民,走過誰家的門口,都要放一串鞭炮祛祛邪氣。你娘念妯娌之情,匆忙托人打了一口棺材,沒來的及上漆,還散發著木頭香氣的槐木棺材就被人抬著追到墓地。眾人將棺材蓋打開,又合力抬起地上那一坨席子,不料一個小夥計腳下一滑,綁席子的麻繩鬆了開來,一具白花花的肉體就呈現在所有人麵前。你叔母睜著眼,好像帶著笑,就像平日裏看你一樣。你娘趕緊找幾個婆婆將帶來花衣服穿了。我躲在人群後邊,瞧見了你叔母頭上的金釵子,手上的玉石鐲子,看的我兩隻眼睛都發光!你叔母久死而不腐,而你娘卻將一口鮮活的棺材置了她!水金土火木,水生木,而木寓意生命,可以保你叔母不腐之身!所以,你叔母必將是一隻厲鬼!”
我聽的背後一陣發涼,太陽被一塊雲朵擋住了,房間裏瞬間暗了下來,我幾乎要看不清楚對麵老撓頭的臉。我的心咚咚咚跳個不停。靜靜看我神情有些不對,把我拉到門外麵來。老撓頭的院子外麵是一片楊樹林,地上開滿了小黃花。靜靜命令我站好別動,雙手扶住我的腦袋,大拇指在我太陽穴上打著圈兒。
“你這是幹什麼?”我一時沒弄明白靜靜的意思。
“幫你治治頭痛之症。”
剛才確實頭疼的厲害,腦門子上都出汗了。估計靜靜看到了我的不適,及時幫我解救,真是我的好女友啊。
“你有沒有覺得這老家夥家裏有股奇異的香味?”靜靜突然問道。
我閉上眼任由她按著,覺得舒服多了,突然被她這麼一問,睜一了眼,“什麼味道?”
“這應該是曼陀羅的味道,但肯定還加了別的藥物,我現在就在攻讀神經麻醉科,上學期教授介紹過這種花,香氣能麻醉人的神經,加上這房間裏詭異的氣氛,以及牆腳嘀噠的鍾聲,你八成是被催眠了。”
我吃了一驚,“他老撓頭還有這本領?他催眠我幹什麼?”
靜靜麵無表情,似乎看透了所有。“我倒不是擔心你被催眠。我一直在觀察他,他的催眠技巧並不怎麼樣,倒像是無心而為,很容易就被破解。與其說是被催眠了,還不如說你是被他的情緒感染了。這都不要緊,我倒是懷疑他家裏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香味……”
我被她的想法撩起了興趣,“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靜靜微微一笑,攤了攤手,“一無所知。”
靜靜重新把手按在我的腦袋上,我輕輕歪了歪腦袋,抓住她的手,“我好多了,先回去聽老撓頭把故事講完。”
老撓頭端坐著,看我進來,怔怔的望著。突然瞪大了眼睛,搶上前一步來,逼著我的眼睛急促地說道,“我要不是貪財,我也不會去招她,惹下這一堆的麻煩事!是我作的孽!是我作的孽!是我作的孽!”老撓頭說著就去抓自己的腦袋,用手使勁拍打。他的婆娘見狀上來捉住他的手,拚命的喊著,“老頭子啊,停停手啊,那是自己的肉啊,要打壞了啊!”我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老婆娘抓著老撓頭的手不放,擰過頭來衝我喊道,“你們就是人害人精!趕緊走!我老頭子要是有個好歹,我跟你們拚命!”
我不知道老撓頭是不是在裝瘋作傻,回眼看了一看靜靜,靜靜皺著眉頭,輕聲說,“你上去抽他兩巴掌。”
我站起來對著老撓頭就是兩嘴巴子,老撓頭突然跌坐在地上,牙齒咬的格嘰格嘰直響,嘴角的白沫流到了地上。老婆娘被嚇傻了,呆呆地看著老撓頭。
靜靜觀察著老撓頭,說,“他這是惡事做多了,被鬼纏著了。”
我被靜靜的言語嚇了一跳,輕聲問道,“你不是無神論者嗎,怎麼還相信鬼神之說了呢?”
靜靜神秘的一笑,“我這是拿神鬼之事來嚇唬相信神鬼的人,老撓頭這是得了臆症,多半是長久的精神緊張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