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進入暮春,季曉鷗美容店的生意更加興旺。她每天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眼看著人就瘦了下來。
跟著氣溫一起升高的,還有房價。關於房價的話題熱到什麼程度呢?熱到客人們躺在美容床上,一邊接受美容師的按摩,一邊交換房價瘋漲的信息,熱到季曉鷗一天接十幾個中介的電話,問她賣不賣房子。每逢接到這種電話,季曉鷗總是淡淡回一句:“你送我一套別墅好不好?送我別墅我就可以賣房子了。”對方馬上偃旗息鼓,再也不會騷擾她。有一天季曉鷗心情好,就跟一中介多聊了兩句,那中介告訴她,奶奶留給她的這套房子,三年前僅值五十萬,現在至少可以賣到兩百萬以上。
季曉鷗的嘴一下張成了O形:兩百萬!這可是她目前將近十年的利潤總和!
回到家她忍不住向趙亞敏炫富:“媽,如今我也勉強算是個小富婆了,固定資產超過兩百萬了!”
趙亞敏使勁白她一眼:“你收斂點兒吧,這麼大的人了,心裏存不住一丁點兒事兒。讓你二嬸知道,不定又鬧出什麼幺蛾子來。就你爸那濫好人脾氣,沒準兒就掏錢彌補人家損失去了。”
季曉鷗滿腔興奮一下被打擊到冰點,哼一聲便回自己房間去了。雖然房價漲得離譜,可是不賣房子,兩百萬就是一個虛擬的毫無意義的數字,僅供季曉鷗在夢裏數著鈔票樂一樂,天亮了她還得起身照顧她的美容店,做一個沒什麼大出息的小店主,這是趙亞敏的原話。
下雨天,冷且潮濕,多數人嫌麻煩不願出門,美容店顧客驟減,這樣的天氣往往是季曉鷗和店裏美容師們的休息日。向來財迷兼苛刻的季老板,破天荒宣布放假半天,幾個美容師姑娘歡呼一聲很快消失不見,隻留下季曉鷗一個人看店。
下午三點,雨越下越大,天色墨黑,暗得如同傍晚六七點的光景。為省電季曉鷗沒有開燈,泡杯熱茶坐在窗前,剛準備享受一下難得的清閑,湛羽冒雨來了。站在店門口的地板上,頭發濕淋淋貼在額頭,兩隻褲腿滴答滴答不停淌水。
季曉鷗驚跳起來,這才想起今天又是湛羽打工還欠款的日子。自兩人約定以打工的方式抵扣醫療費後,這已經是湛羽第四次來店裏了。說實話他在店裏也做不了什麼,但季曉鷗不想他為了兩千多塊錢心存愧疚,便費盡心機找出些活給他幹。
見到湛羽的狼狽樣,她忍不住責備:“你怎麼搞的?弄成這樣!”
湛羽說,出門忘帶雨傘,下地鐵正趕上雨最大的時候,一路狂奔到“似水流年”,仍淋了個透濕。
季曉鷗二話不說,拉起他就往浴室去,湛羽的手冰冷。“這種天氣還往外跑,湛羽你傻呀還是怎麼著?”“約好了,怕姐等我。”湛羽一向言簡意賅。“你就不能打個電話來?”
“宿舍電話壞了。”季曉鷗歎口氣,把湛羽推進浴室,翻出自己當睡衣穿的一套男式運動服,逼著湛羽換上。又找出兩包速溶薑茶,衝了杯滾燙的薑糖水。
湛羽雙手捂著茶杯,身上披著薄毯,依然冷得渾身發抖。季曉鷗仔細地看看他,發現他的氣色十分難看,臉上透著缺乏睡眠的蒼白,嘴角和眼角各有一塊觸目的瘀青。“這是什麼?”季曉鷗拿手指輕輕碰碰他的眼角。“打球,不小心撞的。”季曉鷗看他一眼,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在咱們生活的三維世界裏,左眼角和右嘴角同時被撞到的幾率能有多大?你蒙我呢吧?”湛羽垂著眼睛:“真的撞的。”
“和人打架了?”“沒有。”
“騙人!”“我沒騙你。”
兩人正低聲說話,忽聽見外麵刷刷作響,一輛黑色的“英菲尼迪”衝破雨幕停在店門前的路邊。季曉鷗“咦”一聲,驚訝這種壞天氣還有客人上門。她剛要湊到窗前,湛羽已經伸手替她抹去玻璃上的哈氣和水霧。披肩不小心落下來,他的手馬上又伸過來,幫她攏好披肩,遮住她裸露的肩膀和脖子。
季曉鷗略微覺得不妥,湛羽怎麼就成了她的動作的延續?而且他的動作和她銜接得又這樣好,難道他在一刻不停地觀察她?想了想,她開口,盡量放緩了聲音,以免臊著湛羽:“湛羽,我跟你說啊,跟我就算了,跟你同年齡的女生,你要對人沒意思,可千萬別跟人做這種小動作。”
湛羽回過頭,似乎十分不解:“為什麼?”季曉鷗挑揀著合適的詞解釋:“你長著一張堪稱禍害的臉,言行就該注意一點兒。你瞧,你稍微一溫柔,我都繃不住快要魂不守舍了,那些小女生哪兒經得起這樣的打擊?怕不得當場色授魂與?”
湛羽一下被逗樂了:“姐你太不了解現在的女生了!周末你去瞅吧,女生宿舍外麵一溜兒豪車,有哪個車主人長得稍微平頭正臉,都算對得起觀眾了。我這樣的窮學生,她們才看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