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好好看著“三分之一”(4)(1 / 3)

季曉鷗艱難地抬起頭,望著嚴謹的眼睛,她明白了一切。忘記了皮肉中所有的劇痛和苦楚,她開始感覺自己在往下墜落,越墜越深,越墜越黑。

“曉鷗,好好替我看著‘三分之一’,回頭等老頭兒老太太繼承了遺產,就可以把所有權轉讓給你。”

這簡直就像是交代遺言了,季曉鷗想罵他“混蛋”,可是臉上的肌肉都不再聽她使喚,她也管不住大顆大顆的淚珠洶湧地滲出來。

“‘三分之一’的辦公室裏,有一個保險櫃,‘三分之一’所有的賬本與資料都在裏麵。保險櫃的密碼是040812,是我那個兄弟去世的日子。真忘了也不要緊,你去問程小幺,他一定記著那個日子……”嚴謹的聲音驀然止住了,這時不僅是他,連季曉鷗都聽到了大門外隱隱傳來車輛刹車製動的聲音,不知有多少輛車停在門外。嚴謹站起身:“待會兒無論什麼場麵,你都別出聲。回頭警察問你,你一定咬死了是我脅迫你,千萬別犯傻!你保不了我,警察也不會相信你,犯不著兩人都折進去。”

後麵的場麵十分混亂,季曉鷗幾天後回想當時的情景,依然覺得記憶支離破碎。她隻記得兩聲巨響,房門被大力踹開,幾隻強力電筒將房間照得雪亮,手臂上撕裂似的疼痛已經延伸到肩膀,她難以抬頭,隻能以眼角的餘光掃到無數穿著皮靴的雙腳在眼前飛速移動,晃得她眼花。事後她才知道那是一些防暴警察。因為顧慮到嚴謹的前特種兵身份,出動的幾乎都是特警中的精英。但整個抓捕過程卻出乎意料地順利,嚴謹隻是微弱反抗了幾下,就被按在地板上銬上了手銬,束手就擒。

當他被帶走時,季曉鷗終於艱難地把臉掉了個方向。她看見了嚴謹。他背銬著雙臂,被人從地板上拖起來,幾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的頭部。他滿頭滿臉都是血——那些粗暴的靴子,不僅踢破了頭頂的皮肉,還在他右眼皮上劃開一道口子,噴湧而出的鮮血糊住了他的視線,讓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臨走之前嚴謹回過頭,對著季曉鷗的方向,臉上肌肉牽動一下。由於雙臂被反銬,這個動作的代價,是整個背部如同被砍了一刀一樣難以忍受的劇痛。但他還是拚命扭過了頭。旁人看到的隻是汙血狼藉之下一個猙獰的表情,但季曉鷗看到的,卻是滿心說不出的叮嚀,以及不必說出來的歉意和安慰。

後來有女警幫季曉鷗解開手腳的捆綁,把她扶起來,穿上長褲和外套。簡單的檢查之後,證明身上沒有嚴重外傷,她被帶上一輛警車。

季曉鷗坐在後座的正中,深垂著頭,眼睛隻盯著自己手腕上兩道暗紅的新鮮瘀痕。兩個身穿藏藍色製服的女警,一左一右地夾著她。前座除了司機,還有一名男警察坐在副駕駛座上,沒有人跟她說話,他們之間也互不交談。就在這狹窄空間中令人窒息的沉默裏,她的記憶把方才嚴謹說過的話以及他的表情,一句一句,一點一點,準確無誤地回放給她看。

她閉上眼睛,眼中無淚,隻有心中一團火燒得她口幹舌燥。

季曉鷗被帶進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很小,八平米不到,頭頂一盞日光燈被四麵白牆反射,光線過剩,映照得房間內每一個人的臉色都白裏泛青。

她坐在一張椅子上,這是一張陳舊不堪的靠背木椅,映襯著長桌對麵兩把輕便的黑色皮麵靠背椅,一坐下去便能讓人變得被動和劣勢。

季曉鷗把手壓在大腿下麵,為的是控製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被捆綁過的手臂尚未完全回血,酸麻不堪,像爬滿了螞蟻,但知覺的恢複已從指尖漸漸開始。她能感覺到椅子麵朝上的部分手感粗糙,布滿了一道道劃痕。是那些窘迫不安的手幹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手,肮髒的指甲摳劃著椅麵,同時伴隨著一張張嘴裏吐出的謊言和狡辯。她不知道身下這張椅子,曾經坐過多少盜竊、殺人、搶劫、強奸以及販毒的嫌疑者,也不知道這上麵會不會再添上自己的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