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歟歌

你見過六月遷徙的鳥嗎?你沒有見過。但我看到了。是這樣一種鳥,他們準備了三年,或許更久,然後等待一個六月,開始遷徙。或許一躍而起前程海闊天空,或許半路跌倒轉身重頭再來。

一個高三的學長說:現在,我每天感覺頭上戴有一個鐵的帽子,無比的壓抑卻要在這壓抑中虛偽地生活。他說,等你到了高三,你才會發現這是一種多麼可悲的生活,而事實是那時你們就像現在的我們一樣懦弱,明知道不喜歡卻要裝著無所謂去承受。

當高三開始,高三的學生們,便開始了緊張的生活——不,是更加緊張的生活。看看那些走在學校裏的人。背著沉重的書包懷抱書本低著頭步履匆忙的是高三學生,看到很好笑的別人會笑得天昏地暗的事隻會輕抿嘴唇的是高三學生,中午坐在教室裏做試題的是高三學生,放學後超過九點回家的是高三學生(沒夜自習)。他們如緊繃在弦上的箭,擔心在不小心時自己被射出去,粉身碎骨。

高一時參加高三的畢業典禮。高考後,他們回來,一張張各自特色的臉寫滿了高考留下的痕跡。微笑的自然考得不錯,考砸了的,隻好低著頭悄悄地走。離別的憂愁,又要從中作祟。

那次畢業典禮上,一個學長說了自己的高三生活。說到高考時,情緒異常激動。

他說,你們相信命運嗎,或許你們不相信,但我是相信的,對於一個複讀了兩年的人來說,不相信命運也不行。

到了明年,六月,你會知道許多,比如痛苦,比如悲哀。那時,你可能連死的想法都會有。隔壁讀高三的哥哥說。他每天很晚回家,很早起床。他是喜歡籃球和音樂的,但進入高三,他就再沒玩過。他說,我放棄了許多,為了這可惡的高考。

還是在高一時,一個讀高二的朋友告訴我說,要玩就要快抓緊玩,到了高二,想玩也沒時間了。我就問他,高二是什麼味道。他說,變質的食物,難吃,還會鬧肚子。那麼高三呢。腐爛。什麼意思。死亡啊。如今,說這話的朋友,正沉浸在死亡的氣息裏。

高二第一學期開學的第一節課,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大聲疾呼了四十分鍾外加課間十分鍾,估計他的口沫星子濺了第一排的同學一身。說的不過於是高二是最重要的一年啊要好好學啊高二學好了高三就鬆了之類。但根據高三學生的狀況和他們的說法判斷,我們正經曆的高二和他們正經曆的高三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六月的遷徙是一個感傷的旅程,從準備開始,到落幕結束,始終是一個悲哀的過程。因為,所以。

那些高三的學生還在為他們的六月遷徙而奮鬥,而我們也已進入角色。我們都隻是一隻鳥,一隻孤單的小鳥,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那個六月,那一次遷徙。

我看到他們,在那兒,梳理自己的羽毛。隻是為了六月,六月的遷徙,如此而已。

站在學校大門等人時看見一個高三學生的身影從眼前匆匆而過,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慌和不安。

因為明年的六月,我,將要張開我的翅膀,六月遷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