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囊廢!”他大叫一聲,手上的衝鋒槍突然朝平子掃了過去,原來就在這個時候,平子舉起了槍。
兩邊幾乎同時交上了火。
“你殺軍座,天理不容!”平子的子彈射出的同時,用身體擋在了方先覺的前麵。原來就在此時,其他士兵對準方先覺的槍也開始射擊了。
“王八蛋,誰讓你們開槍了!”話音未落,強子也擋在了方先覺的前麵。營長的這一突然舉動讓一群士兵傻了眼。在停火的同時,孫鳴玉等幾名國民黨軍官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扯起方先覺就跑。
“不許追,讓他跑!”中彈的強子下著微弱的命令,士兵們不得不停止了。
“窩囊廢,窩囊廢呢?”在醫院裏,強子剛醒來就焦慮地叫著。
“別叫,別叫啊,瞧你這德性,關鍵時候拋錨,把個國民黨大官也放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埋怨著。強子抬頭,一身雪白的衣服,穿著護士裝的正是丫頭。
“丫頭,是你,你咋跑這來了!”強子止不住的驚喜。
“還說呢,你這幾年到處跑,還記得我嗎?”
“記得記得,不是找新四軍沒找著才投了八路嘛!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啊,為找你可算是找遍了大半個中國!”丫頭的臉慢慢變紅,“我聽說你那國軍的老軍長逃到福建這邊了,估摸著你八成也來了。你不說了嗎? 一定要爭取他們回到人民這一邊,所以我也就來了!”
“是啊,可惜已經沒用了,老軍長聽不進去!”強子納悶地說,“就是那個窩囊廢,老子的第一個兵,也不聽話了!”
“窩囊廢,窩囊廢呢?”
“他和你一樣,吃了幾顆子彈,這會兒也剛醒來! 我說你們啊,都是僥幸得很,這幾顆子彈隻要偏一點點,那就沒命了!”丫頭歎息著,“你要死了,我還不知怎麼回去呢!”
“快扶我起來!”強子好像沒聽見一般,“扶我啊……”
“你幹嗎?”
“我得去看看窩囊廢,那小子要知道現在終於被我俘虜了,還不氣死!”強子已自行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
“別別別,好不容易縫起來的傷口!”丫頭嗔怪道,“你再不珍惜自己,我可不管了!”強子沒有注意到,數年未見的丫頭神情間多了一些嫵媚和嬌羞,又是如此關注他、在乎他,多少年以後他才感悟到,這是一份多大的福氣。
丫頭扶著強子,轉了兩個房間後來到了平子的房間。平子的眼睛呆滯地望著窗外。
“窩囊廢!”強子在門口大叫一聲。
平子回過神來,看了他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你的傷不要緊吧?”強子關切地靠近。
“多謝,多謝你關鍵的時候救了副總司令!”平子真摯地說,“你終究還是記得我們,記得老軍長的!”
“我什麼時候忘掉你們了?”強子歎息,“隻是我們當初走的是一條彎路。我醒過來了,不少弟兄也醒過來了,他們重新做出了選擇,可你們還在原來那條路上,我多想拉你們一把!”
“謝謝,謝謝了! 其實我早已知道,我們走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隻是軍座他太孤獨了,他身邊沒有一個人。我從衡陽的時候就跟著他,實在不忍心將他一個人拋下!”平子真摯地說,“這四周的一切告訴我,你的選擇是對的,我是你的兵,可我現在還是不能跟著你,從衡陽的時候我就已經選擇了在軍座身邊,現在他落難了,我怎麼可以拋棄他呢?”
“那你想怎麼辦?”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允許,我還是想回到軍座身邊!”
“但是他很可能到台灣去了,你怎麼去?”強子擔憂地說,“兄弟,一切都過去了,留下來吧,就在這好好過。你也沒享過多少福,自把你從要飯的弄進部隊開始,你就和我們一樣受苦了,我現在要補償你! 我是營長了,我也當官了不是?”
“美得你,因為放了你們軍座,你被降級了。”丫頭插了句嘴。
“怎麼,降級了?”
“是啊,聽說您現在是連長了!”一名護士笑了笑。
強子掙紮著站起。
“別亂來,你傷還沒好呢!”丫頭歎息,“降就降吧,不就一個職務嗎,你就那麼在乎?”
“連長? 連長怎麼了,連長手下也有百來號兵。我說兄弟啊,你現在也不窩囊了,這不見著子彈也不怕了嗎? 怎麼樣,在我手下幹,給你個排長!”強子假裝鎮靜,他不想在平子麵前顯露自己的窘態。
平子搖頭。
“怎麼,嫌官小了!”強子站起,“要知道你當初也就一要飯的。”
“我說過,我隻想回到軍座身邊!”
“回去繼續做國民黨,反黨反人民的國民黨? 好啊,就是我放了你,我看你怎麼回去! 真沒意思,你想和他一起陪葬嗎?”
“你,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他也曾經是你的軍長!”
“說他怎麼了? 我說他怎麼了! 他當初投降鬼子,害得我們這些活著的、死了的弟兄們一生一世被人戳脊梁骨。今天要他作個選擇,回到人民這一邊他偏不肯,我想不通!”
“你又不是不知道,軍座當初有別的選擇嗎?”平子咳嗽著,“他根本就沒有選擇……”
“為什麼不去死? 他死了我們都跟著死,也免得受這份罪!”強子說到這裏似乎覺得自己極端了,歎了口氣,“對不起,我說得有些過了!”
“不、不,一點也不,你這句話有很多人問過,對軍座來說,我想數都數不清了!”無人的時候,軍座也曾不斷地問自己 ‘為什麼不去死,為什麼要活著受這份罪!’可我知道,他根本就是身不由己,他又不是沒試過自殺,可沒有成功啊!”
“我、我說的也是氣話。說實話,無數次當我因此難過的時候我怨過他,可後來想想,他的難處可能比我們多十倍、百倍、千倍。他作為一軍之長,可能有更多的身不由己,因此我就原諒了他。在我的內心深處,我寧願他還是我的老軍長。我相信,隻要是有良心的老十軍,都不會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