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雖速,但為了對付意外情況,我早命司機將吉普車車篷放倒成了敞車,便於觀察情況,也便於射擊。
我們都穿的是士兵軍服,我的少將服裝早已脫去,防備失利被俘好隱瞞身份,不過內行從使用的武器上可以分析得出是軍官身份。我預防意外帶著一包便裝,由雷剛拿著寸步不離左右,隨時可以換上,成為老百姓。
沿途散兵遊勇極為混亂,公路兩旁商店早已關門停業,顯然是怕遭搶劫。昔日的繁華頓成一派淒涼。
車剛過小龍坎樹人中學,進入覃家崗時,我的車子嘎的一聲熄火拋錨了,楊森座車停頓一下問我說:“咋個車會拋錨?趕緊修好趕上來,不然前麵兩座大橋炸毀,你無法通行的。”說完他的車開走了。後麵的車超越而過。我下車命李增榮修車,檢查了一會兒引擎還是不運轉,我自己去踏也踏不燃,用搖柄搖也無濟於事,我暗叫一聲“糟了”!這時江南麵隱約聽到炮聲,猛想起總司令部參二科、長官公署二處的情報:“共軍可能企圖由南岸渡江,沿江津斜插成渝公路切斷我軍後撤部隊。”即使把車修好也可能在永川、榮昌之間與解放軍遭遇,心一橫,命蔣浩然用五枚手榴彈捆在汽缸上,並將全部子彈、幹糧拿下放在路邊,就自用繩子拴在手榴彈導火繩上,命李增榮阻止散兵前進,又命蔣、雷二人讓開臥倒,我牽著繩子退到公路邊用力一拉,幾聲巨響之後吉普車炸得四分五裂,引燃汽油,公路上一片大火。等我轉身命令前進時,發現司機李增榮已不知去向,才懷疑起他有意搞壞車子攜槍潛逃。我這輛車是組建第一軍時國防部調撥來的四輛新車之一,使用不到四個月,豈有發生嚴重故障之理?一定是遭人暗中破壞所致。便命蔣、雷二人在散兵中搜索。哪裏有李增榮的影子!他一定是在去阻止散兵前進時借機逃遁。他是我原來的司機王大鑫送家屬回湖南衡陽老家後,我報告楊森,然後在總司令部交通處車隊借用的少尉司機,對他的情況不甚了解,以致有今日之事。
這個謎終於在1982年,我參加縣政協組織的參觀團去重慶時揭開了謎底。
這次參觀,我先期到達重慶,與市政協聯係參觀日程,所以有時間去看望一些老朋友,和他們敘舊。首先見到文介夫處長,他告訴我說李增榮的女人趙蘭芬住在吳林寺18號,可以去找她了解一下當年汽車發生故障的真情,他們早知道詳情,但最好讓我自己去一趟。
我找到吳林寺,趙蘭芬在家裏,卻未見到李增榮。我略問了她近年生活情況後,便轉入正題說:“嫂子,我很感激老李,要不是他當初把我‘留’下來未去台灣,今天根本不能與家人團聚,也不能見到你,我是前來感謝老李的。”
她聽了之後用手理了一下額上頭發說:“真是一言難盡。可能文處長向你講了,老李當初也是迫不得已,是他老表一意要他棄暗投明,保證立功受獎,要他一定想盡辦法把你卡住。因為你是掌管全市國民黨組織和指揮特務行動的人,如果卡不住你,便要他槍殺你。因當時你們走時那個陣仗,他不敢冒險殺你,隻有把車弄壞這一個辦法。反正沒有車你趕不上楊森,去不了台灣,在大陸遲早總會抓著你的。”我說:“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幾十年了,不用再提起了。我有今天當然是共產黨的寬大政策,老李不‘卡下’我,我也不會有今天。他不在家,上班去了嗎?”
她歎口氣說:“上啥班哪!他當年做了那事後總算立了一功,沒有追查他當少尉的事,還給他安排了工作。誰知在‘文化大革命’中他老表死了,造反派要老李交代給你當司機的情況和你的活動情況。他跟你才幾天,咋交代得出來?又無人證明他搞壞車子是實情,整來整去,受盡折磨,後來一病不治死了。我咋個養得起三個娃娃?隻好同姓周的結了婚。他是山東濟南人,家裏有老人,已辦來證明要我們遷回老家去。”我聽了後心裏也為她難過起來,對她說:“人生是難料定的,我女人還不是經法院判決離了婚,嫁了人,1961年才死去。大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我辭別趙蘭芬,回到招待所後一夜未曾入眠。想我作惡多端,中共地下工作人員必定早就注意我了,要把我“卡”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那麼,我逃台不成,也是合乎天理人情的了……
一場戲劇性戰鬥
茫茫天涯,何處是歸宿?
我炸毀汽車後頓感茫然,蔣浩然和雷剛凝視著我。雷剛說:“主任,我們向何處去?”我回答說:“你們別急,讓我想想,我相信總有一條路讓我們走!”
蔣浩然說:“我們不能再沿成渝公路走。恐怕在永、榮之間已發生遭遇戰,走小路好些。”我說:“對,我們現在隻好向右側斜插楊公橋,經黃泥坡上高店子,到璧山順著小川北的山路走,到大足看情況,必要時與東、西山兩個遊擊縱隊取得聯絡再說。”
我們急急趕路。當晚10時左右到達虎溪河,距璧山僅20華裏。幸好有一家客棧尚有燈光,我們叫開門進去,投宿吃飯。雷剛先給他3塊銀元,說明走時算賬不夠再補,絕不少給一文。店主人倒還和氣,滿口應承,先給我們煮飯弄菜、安頓房間。吃飯時猛然想起趕快到金堂要緊,途中不能久留,便問店主有沒有多的米,如有給我們炒15斤炒米作幹糧。他很快炒好了,還用油紙包了一包鹹菜,我們十分感謝,又給了他5塊銀元,他連聲稱謝,在我們臨走時他又給了約有一斤老薑,預防途中受寒找不到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