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的特務生涯(12)(1 / 2)

我分析他們可能是安陸和鹹寧待不下了,才來宜昌,萬一情況不妙,可進四川或經老河口去河南,這些人在重慶不過是泛泛之交,現在不知深淺,縱不出賣我,也要防抓一個招出一大片。這是個危險地方,像個火山口。我一夜未眠,思考如何辦,一橫心想倒不如折回涪陵,城區政府那位王主任很好說話,找他說明情況冒充是廖忠玉的表弟,到濯水投靠他們設法住下。主意已定,正好民康輪由宜駛渝,我買好到涪陵船票立即上船,找個僻靜處打好鋪位蒙頭便睡。半夜裏一陣鐵鏈碰撞倉板的響聲把我驚醒,睜眼一看,是六個解放軍、兩個公安人員,押著兩個年約四十的人,除上了手銬之外,還上了腳鐐,鐐鏈拖在倉板上發出哐啷的響聲。夜深人靜才押上船來,必是重要人犯。走在最後的一個解放軍像是領隊人,手裏拎一隻大旅行袋。我注意一看,上麵拴的簽子是鐵路局的,標著“廣州——漢口”,我心裏琢磨可能是在深圳偷越國境被逮捕的。廣州我是不能去的了,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去濯水,一切聽天由命吧,不能再像遊魂一樣不落根了,生死在此一舉。

我在涪陵下船,他們未動,想是解回重慶的了,但我不認識此二人。

我仍去柴碼頭原住客棧住下,然後去城區政府找王主任,向他說:“到宜昌一問才知道師傅病死了,師母回了娘家,隻好返回,我無處可去,隻有去貴州濯水投靠表姐一條路了。”王主任很同情我的遭遇,給我換了去濯水投親的證明。叫我去派出所簽字加章,很順利辦好了遷移手續。

第二天我乘小火輪到羊角磧,經武隆、棉花壩,在江口遇到回濯水的背腳夫姚明清,結伴同行,不幾日便到了濯水。

山溝裏的“雜貨客”

“表姐”廖忠玉夫婦既然回山東去了,我來濯水當然見不到他們,“投親”的奧妙隻有自己一人知道,就是廖忠玉夫婦也不知道我這個“表弟”要來濯水投靠他們。

濯水是一個隻有兩百來戶人家的川黔接壤的山區集鎮,民風淳樸。一時間我來“投親”的信息傳遍了全鎮,許多人都為我著急:“投親不遇,又無錢財,怎樣生活下去!”老鄉們與廖忠玉夫婦關係較好,七嘴八舌安慰我:“有遷移證就不要緊,這地,四川人多,做個小生意求生活算了。”好心的何大娘很慷慨地說:“我家是棧房,你住下再說,出門人多困難的。”我聽了之後正中下懷,稱謝不已。

我落腳在何大娘家,有了食宿,心裏安定起來。何大爺在稅務所當交易員,第二天同他去區裏上戶口,又在稅務所辦了百貨攤販執照。開始趕場的第一次,我清出離涪陵時買的針線、梳篦等小百貨,數量不多,不夠擺個攤子,何大娘給我一個小圓篩子擺上,端起串街,這地方有個習慣,寧願價高點也買熟人的。我初來乍到,一副生麵孔,一文錢未賣到。在玉皇閣街口被人一擠,篩子裏的二十幾盒火柴掉在水溝裏,我一氣返回何大娘家倒頭便睡。何大娘說:“你咋不把火柴撿起來?放在灶頭上烘幹,一樣可用的。”我準備去撿回來,她說:“不去了,別人早拿走了,隻怪你不懂,要慢慢學才行。”

何大爺將我介紹給這裏的幾個外省人,他們是老雜貨客,我同他們一起趕溜溜場。各場的道路漸漸熟悉了,最初一段時間生意不好,不敢去飯店吃飯,用針線換雞蛋和包穀粑充饑。現在同他們一起在棧房吃飯了,來這裏做買賣的涪陵客商有十多人,認識之後,他們賒貨物給我賣,臨走時結賬付錢,很得照顧。何大爺夫婦為人極好,關心我視為家人。

山裏人好客,逢年過節都邀我去家裏過年節,熱情厚道,回憶起來十分感激。

我慶幸在這裏定根下來。到1951年,土改、清匪反霸、打土豪分田地,轟轟烈烈地展開了。農會和群眾以我是貧民小販,給我和一個姓張的合夥分了一份田地,有七背穀子和十五背包穀土。我二人隻趕場做生意,田地給了一個姓雷的老貧農種。

我在濯水既是貧民成分,又做小生意,人地越來越熟,安安穩穩混到1958年……

不是冤家不碰頭

我這個“雜貨客”在濯水一住不知不覺便四易寒暑。因和本地、外地客商都相處較好,生意差強人意,有了點小本錢,便由攤販改為行商,買點山貨、土產去涪陵賣,買回頭貨到貴州賣。在我跑第四趟時,在蔡家坪與汪恒興狹路相逢,他原居住重慶厚慈街,互相認識,不知他為何來濯水。我便招呼他,他說:“認都不認識你,你喊我做啥子?”我說:“大家都莫裝了,不認識你為什麼叫你汪恒興,不叫你汪三星?既然不落教,這裏檢舉回重慶檢舉聽便,你是明白人,請多方考慮一下就是。”說完我們各走各的路,我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估計他不敢在這裏檢舉,懷疑有同黨、有武器要吃虧,必然回重慶去檢舉。我回到濯水把貨打給別人,準備了些修理工具和鋼筆電筒零件,做了個木箱背起去搞修理鋼筆、電筒、雨傘、鑰匙,補膠鞋、臉盆等,去德江、印江、思南,八九個月才返回。聽熟人說:“你走之後,來了兩個雜貨客,貨物不對路,賣錢不賣錢無所謂,來了就往區裏走,稅務所也不過問他們,跟我們趕了幾場,盡說外行話,隨時問我們:‘你們這裏就是你們這些人做生意呢,還是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