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寒露從破了半邊的窗紗透進來,拂在我的臉上感覺恍如冬至。我趕緊用一旁的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怎麼會這麼冷啊,是內心的惆悵麼。我的家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想我還是清醒的,所有的經曆確是事實。
母親又從外屋走來,腳步很輕很慢,怕是不想吵醒我。但這荒涼之夜又有誰能夠安眠啊。我閉著眼睛裝作睡著,漸漸聽到她走至床邊。忽然,一滴腥臭的粘液落在了我的眼皮上,周圍的氣味也變得難聞起來。我感到很是奇怪,便睜開了眼睛想要看個究竟。當時的我以為是母親,竟沒有半點的多想,一下子便睜開了雙眼。刹那間,我猛地看到了一張鬼臉眯著眼睛盯著我看。那是一張女人臉,已經爛掉了大半,眼睛早就沒了,隻剩下白中帶紅的眼窟,還有灰褐泛紫的屍牙,與之前路上所見的無血全白的鬼東西全然不同。女屍彎著冒著黑油的肥腰,眼洞與我僅僅二十厘米的樣子,整張紫黑紫紅的膿臉不住地有粘液滴落下來,完完全全的滴在我的臉上。此種情狀,我真的快要昏死過去,想要救命又突然發現自己居然發不出聲音,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有小到沒人聽見的喘息,急促而痛苦,我的胸肺快要爆炸。再想爬起來的時候,身體也癱軟了完全脫離了大腦的掌控一樣,整個人就像是被壓住了什麼事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腐爛流油的屍體。因為過度的恐懼,我已然忘記了閉眼,隻看到女屍伸出一隻布滿屍毛的黑色膿手慢慢地蓋在我的臉上再落到脖頸,竟在我的胸前停了下來。不知是否緊張到了崩潰的邊緣,我死死地瞪大了眼睛瞥向窗外,死寂的夏夜消去了所有的聲音,隻剩下我越跳越快的心跳聲。我居然已經不再厭惡那近膚的濕黏腐肉,不再惡心滴落身上的大量屍油,不再痛苦和屍皮摩擦的瘙癢難耐,相反我還能平靜地從陣陣糜臭之中聞到濃濃的辛辣之味。我真是害怕到了極點。
那女屍沒有絲毫表情,突然用力地張開自己的爛嘴,那兒本來已經膿化到粘在了一起,如今硬是撕爛開來,從惡心的深淵裏拉出一條黃紫色的肉塊,似乎是舌頭一樣的東西但是很短很黑。這女屍要做什麼?我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惡心和恐懼暫時都被拋到了腦後。女屍突然猛地用口咬住了我的脖子,骨肉撕裂的疼痛感頓時傳遍全身,我痛苦地掙紮起來,四肢的力量也漸漸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不知道是從哪裏偷來的一股勇氣,我瘋狂地用手用身體推撞著那個女屍,果然把這個惡心至極的東西從我身上扯了下來,那屍座也被我推倒在地。我看到那女屍難以掙紮,便果斷地爬下床鋪想要出門求救。可誰知道那屍油整地都是,我光著腳不小心竟滑了一個跟頭,整個人直直的撲到了女屍的身上。屍座被我重重的壓在身下,脹氣薄軟的皮囊瞬間癟了下去,辨不清顏色的惡臭屍水發了狂一樣從屍體裏流了出來。我整個人如今都浸在了這屍水裏。我也顧不上害怕,連忙操起身體竄到了旁邊。再看那女屍,居然仰著臉凶神惡煞的看起我來,她的肚子不知何時敞開了一個諾大的口子,裏麵隱隱約約包裹著一個黑漆漆的東西,竟“滋滋”地往外冒著氣泡,隻看得見一隻小手......小手,在女屍的肚子裏。這算是什麼!往外跑,當時的我隻想拚命地跑,外麵有母親,有江叔,有江百鳴。對,隻要他們都還活著......
此刻,第二日清晨,羅叔藥茅屋內。我與羅叔藥對坐著。因為昨日女屍的緣故,我並不能將屋內的一切看得仔細。我想肯定是有些毒素之類的東西流到我的眼睛裏,使其又脹又痛,什麼也看不清楚,幾乎失明。我隻知道自己和羅叔藥麵對著麵,而一旁還有羅叔藥的父母蜷縮在一旁的矮凳上,不斷地嘀咕著什麼。
“你昨晚碰到了誰?”沉吟了很久,羅叔藥才漸漸放開心來。或許是我遇屍的緣故,或許是母親的緣故,反正幸運的是,他終於肯開口說出些東西了。這對我總是好的。
“女人。不,女人的屍體。”我總覺得自己講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怪在哪裏。“半夜我睡覺的時候,那東西突然就出現在我眼前。”我不敢回憶過去的片段,那實在是太惡心了。
誰知羅書藥倒是淡定得很。“女人?女人可多了!你不知道,這幾十年裏,上山未歸的女子,就我知道的都不下五個了。”羅叔藥這話說完,我心裏一驚。這麼說來,雖然歲勒羅山村一直流有活人不得上山的傳說,但實際上近些年上山未歸的也不少。而且,聽羅叔藥的這話講得,貌似違規上山的人都會死掉。“不過,就你說好像看到了屍體肚子裏的小孩,這倒是很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