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懷昔突然把手輕輕地放到我的腦袋上,笑著看著我。“怎麼了,哪裏不對勁了!”說完,她還是一把拉住我的手,放在腰前習慣般地搖晃著。“走吧,善文,社長他們還等著呢!”
“什麼?‘社長’?”我真的恍惚了。“我到底在哪兒啊?我不在歲勒羅山上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說話也變得急促起來。這架勢,在一般旁人眼裏看起來,我可能就像一個毒癮患者一樣癲狂,畢竟我的心裏全是母親,全是羅書藥。但是突然看到我這種過激反應的令懷昔卻看起來非常的淡定,她還是帶著那種甜甜的笑,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當然是文學社的社團活動啊。”
什麼,我怎麼會一下子回到如此久遠的過去,回到我的學生時代呢?這也太不正常了!這是絕不可能的。我開始漸漸意識到事情的線索,快速地給自己列出了幾個可能的假設。一,我在做夢;二,我穿越了,回到了過去;三,過去的人來找我,特別是,已經死逝多年的女孩令懷昔!
那令懷昔本來就要急著拉我走,又看見我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便有些急了。“哎呀,你走不走嘛?”她嬌嗔地看著我,眼神裏裝的滿是看不懂地欣喜若狂。
我不得不努力去控製住自己的困惑與發狂,盡力地擠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嘿嘿”苦笑了兩句:“你先去吧,我馬上來。”我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自然令懷昔沒有發覺出來,倒是很聽話地先走了出去。我偷偷地望了望她離開的背影,竟是那般的清晰,完全尋不到一丁點的迷糊。難道,我真的回到過去了?我無從判斷。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很肯定的是,令懷昔肯定是死了的。
我仍然記得,大學三年級的夏天,那個時候快要到學期末了,每個人都埋著頭很是忙碌,為之後自己的前途日夜操勞,每天的日子就是學習,吃飯,睡覺,偶爾的小聚小鬧,周六周日則完全是浸在圖書館中的,每個人都循規蹈矩地日複一日,似乎永遠都會這麼平靜下去,永遠不會停止。但是,就在某一天的某一刻,大家突然開始瘋狂地議論起令懷昔這個女生來。這感覺就像一滴黑墨,刹那間掉進了清澄平靜的水中,頓時整片水域都像是起了本不該有的化學反應一般晃動流竄起來,頓時黑墨被流水撕裂得四分五裂,轉眼間傳染了整個浮躁的空間。
甚至還有人會對我說,哎,咱們學校有個叫令懷昔的女孩在外出的時候,在大馬路上,居然直直地被一輛大卡車碾壓過去了!整個人都沒有人樣了,身體都拚不全呢。然後這樣的人就會被和我關係好一些的同學一把拉來,並小聲告訴他,你怎麼可以和他說呢,哎,他可是那個令懷昔一直在談的男友啊!天哪,真的麼,這麼巧,這時候那個人還會一邊驚訝一邊偷偷地盯好了我看。那感覺,我變成了一隻動物園裏的三眼猴怪一般。
“cnm,滾nmd!”我那時總會和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不管是什麼人,哪怕有時候隻是給了我一個怪異的眼神。通常都是我先出手的,又通常是一大群同學跑過來看熱鬧般地勸架,後來看到情況不對,都會伸出蔓藤一樣醜陋的手錯亂地束縛住我。最後,所有的打架鬧事都會不了了之,在嘲弄與無奈下草草地終結掉。那個時候,令懷昔一下子變成了我內心不可磨滅的痛楚,然而我卻不敢苟同,這痛楚過後結成的疤痕,又存在多少的部分是來自那份原始的愛的。我真的愛令懷昔麼?我自己都不是非常的清楚。那時的我或許還會難過地滴下幾滴淚來,但是大家畢竟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如今再一次見到這個來自過去的女孩,我心裏卻隻剩下荒涼與警惕。
我甚至還有一點害怕她。所以一下子看到這個早就已經死掉的人,完全沒有因為又看到了心愛的女孩一樣,想要哭出淚來。我心裏有的隻是懷疑,這個所謂的令懷昔,這個局,這些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但是眼前存在的事實卻從來就沒有給我太多時間去思考推敲,我隻能一步一步走著瞧著。身邊突然沒有了母親,沒有了血男羅叔藥,沒有了江叔叔侄,突然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我還是感覺蠻別扭的,似乎總是缺了些什麼,但也不得不接受。畢竟這世上的路,總有那麼最暗最為不得見光的一段,是需要自己摸著黑一個人走完的。
當然,雖然心裏都很清楚,但我也不能見到令懷昔就衝著她說:“哎呀,令懷昔,真是恭喜你,又活了過來!”這種詭異的措辭,還真是惡心極了。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令懷昔本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其實早就死了?如果早就知道,那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