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兒,再給哥哥切個果子下來,哥哥帶你去老陳頭兒家騎羊。”黃子期趴在院裏的一顆沙梨樹上,對著樹下的一個小人兒大聲叫道。一聲輕響,樹上的一顆沙梨應聲而落,不過不是切斷了樹枝,而是將果子都切成了兩段。
“你就這麼笨?到底想不想騎羊?我總是吃半截的梨子也不是辦法啊?說了是切梨把兒,切梨把兒,你就不能看準點?”黃子期爬到那半顆梨前,取下還掛在樹上的半顆,就這麼放進嘴裏,才一口就打出個嗝來,“不切了,不切了,實在是吃不下了。”他把那顆梨咬在嘴裏,轉過身來,直接從一丈來高的樹上跳到小人兒的身邊。
從嘴裏取下那半顆梨,放在小人兒手裏,又從懷中取出一條小鏈子,拴在正歡快啃梨的小人兒項上。他轉身將樹下的半梨,或者小半個梨,或者大半個梨全數扔進院牆外的密林裏,當中,偶爾還是能看到些整梨,因為比較準確的切在枝上,保持著梨的完整。他將整梨攏在一起,用衣服的前襟包了,然後牽著將半顆梨啃得汁水橫流的小人兒向府裏的東跨院走去。
黃子期牽著的小人兒,卻是一個小丫頭,看著兩三歲的樣子,微黃的頭發,黃暗暗的皮膚,淡淡的眉毛,除了那雙大眼,臉上其他器官都隻能用個小字來形容,按說這得是個醜丫頭,但是細細看來,卻讓人沒有辦法把醜這個字與這小人兒聯係在一起,丫頭臉上總感覺有那麼一種淡淡的,淡淡的,怎麼形容,應該叫做憐憫,但她才兩歲,她見過些什麼?憐憫些什麼呢?沒錯,應該是那被她切成半邊的梨,或是等下可能會被她騎的羊。
這小人兒就是黃子期的表妹,當夫人站在她的小床前,聽著她張嘴像是吹著泡泡,又像是呢呢有聲的呼吸聲時,為她取名叫做蒼呢,原來夫人的丈夫姓蒼。
轉眼兩年,蒼呢已然長大,比起同齡人,她瘦些,小些,皮膚的顏色也暗些,當然,如果你看到夫人的話,你就明白這就是夫人的女兒了,這麼說能夠明白吧,可不敢說夫人的不好。
將梨放在婆子手中的竹篾裏,再把身上的灰撣了撣,又從蒼呢手裏用足了力氣將那小半顆梨搶過來,幫她擦嘴。“你也府裏的小姐,怎麼就跟半顆梨較上勁兒了呢?吃相這叫一個難看啊。”黃子期打趣他的這個小表妹,梨汁裏糖份十足,已經粘在手上和臉上,無奈他親自帶著蒼呢取過盆子洗手,再用巾子擦了擦臉,這下就幹淨多了。隻能說是幹淨,漂亮不起來啊,黃子期暗暗腹誹。
來到夫人書房前,他輕聲請安,牽著蒼呢進到屋裏。夫人簡服而坐,而前桌上擺著一張漆板,看樣子正在畫著什麼,黃子期進得門來,她也沒並未停手。黃子期不好打擾,領著蒼呢來到另一側的幾前,正在挑看盤裏的點心,“可曾讀詩?”夫人手中不停,開口詢問,卻不曾想,聲音宛若黃鶯,又似珠落玉盤。
撇下蒼呢,黃子期近前一步,深施一禮,這才開口答道:“看了一個時辰。”
“哦?那可曾學禮?”夫人又問,黃子期再施一禮細聲複答:“亦學了一個時辰。”
“如此甚好,甚好,那你過來看看這個物件你可認得?”夫人停下筆,轉過身來。
漆板上複雜的線條,應該是個什麼裝置,黃子期穩穩地再看了一眼,施了一禮才說道:“姑母,莫不是那木牛流馬?”夫人扯住袖子輕輕一笑,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不錯,正是木牛流馬,我看那莊上人家在山道中運糧多有不便,想叫你三姑爺幫忙向莊民說出這東西的製法,好方便大家運糧,莊上多是婦孺,運糧多有不便。”夫人正色說道,黃子期再施一禮:“那可好,這樣一來可是省了不少時間和力氣,我代莊上的農戶多謝姑母。”
夫人點頭,示意黃子期坐下說話,但是他哪裏肯依,隻肯站在夫人身側,夫人來到幾前,抱起蒼呢,用手中的絹擦掉她嘴角的點心屑,“你又帶著她去胡鬧了?”夫人拍蒼呢的小臉,輕聲問道。黃子期如臨大敵,豎起的耳朵聽到了些什麼,低下的頭裏眼眸一轉,“哪裏,隻是看院裏沙梨熟了,想來姑母還未嚐到,便帶著呢兒去采些來,孝敬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