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今日也一樣切了些梨,領著自家的妹子,正與那膽小怕事的書童嘴呢!
半路上,就看到幾個婦人大盤小盤地端些果子,點心之類,腳步匆忙。他孤疑地擋下一人,悄聲問道:“又是哪位將官來莊上省親,這麼大的陣勢?”
“不曉得,隻知道來的人官應該不小,光騎馬的隨從就兩百,現在夫人正在堂上親自迎接呢。”那婦人輕聲答完,又匆匆走了。
“誰啊?莊上人家盡是些小校,哪裏有需要夫人親自迎著的人?”陳荀也不再鬥嘴,看著黃子期說道。
黃子期也是一臉的不信,親隨能夠帶到兩百,那至少得是一位將軍。隻不過不知道是哪一位,其實除了傳說中的那幾人,黃子期也不認得甚麼其他將軍。他眼眸一轉,計上心來。
唬得其中一個婦人將陳荀懷裏的梨洗了洗,又找了一個托盤裝了,牽著蒼呢的小手就向著堂門口闖將上去。
很少見的,院子裏還有人不怕他這個少爺。堂口前,已經左右站下了八位校刀手。黃子期至今都沒有出過莊子,哪裏見過這樣的人物,從沙場上生死相爭活下來的人物,身上帶著特有的氣質。黃子期哪裏有膽量像是對付府裏的人一樣對付這些人物,他低聲下氣的解釋,他是夫人的子侄,而邊上牽著的這位,可以夫人親生的小姐,聽說來了客人,這才從後院采了些頭一茬的沙梨來奉客。就是這麼好聲好氣,那校刀手的頭領也隻是含笑搖頭。從他站的位置上看,他根本沒打算讓這三人進屋。
黃子期正在懊惱,他這百試百靈的和藹樣子,莊上幾乎是老少通吃,他隻要有個笑模樣,什麼事情不是有求必應,就是對著姑母,這招也是十有八九能行,啊不,十有六七,好像也沒這麼高,不然十之一二還是有的。
正確亂想著,忽然看見這名首領向後讓了兩步,黃子期以為他這笑臉總算是靈驗了呢,卻見這名校刀首領變了臉,他麵色微紅,腳下不丁不八,那雙放在腿側的手,現在握著拳微微地離開了雙腿兩側,看他的樣子,應該正在運氣抵禦著什麼。
黃子期孤疑地看了看陳荀,後者托著那個托盤,雙眼隻顧看自己的鞋尖了。沒用的東西,真真上不了台麵,黃子期暗自腹誹,他再轉睛,卻看見牽著的蒼呢了,她雙眼圓睜,連眉毛都已經揚起,就這麼直直地盯著那名校刀首領,黃子期心裏咯噔一下,連忙一把抓住了蒼呢的後脖領子。
“小祖宗,這不是府裏的護衛,這可是軍中好漢啊,你怎麼就這麼大的膽?”黃子期嚇得不輕,如果不是當著外人,他幾乎要將這瘦小的人兒就這麼拎將起來。
蒼呢聽他說完,癟了癟嘴,這才放下了那雙淡眉。黃子期就著她後脖子處的手將她向外推了推,蒼呢這才不情不願地向著校刀首領福了一福。
這名校刀首領滿臉的不信,不知道是不信剛才的衛氣壓身是眼前這樣的一個小人兒所為,又或者是看到丞相的女兒居然給自己請了安,他愣了一下,卻還是雙手抱拳施了一禮,但是卻再也沒動地方。
黃子期看著眼下的樣子,估計是進不得門了,正準備退回,卻見堂內徐徐地走出一人。
黃子期抬頭觀瞧,來人身長八尺,濃眉大眼,闊麵重頤,威風凜凜,發間偶有些白發,頜下三縷長髯,看年紀應該有五、六十歲了。如果剛才的那八名校刀手已經給黃子期不小的震懾,那這人的出現,卻使得黃子期有些不敢直視,總覺得是正看著一件什麼樣的利器,心裏總感覺有些慌。見到來人,那校刀手們轉身行禮,口稱將軍。
原來這就是今天府上的貴客。黃子期趕忙見禮。身旁的蒼呢卻是雙眼閃閃地看出了神。黃子期輕輕捅了她一肘,蒼呢這才回過神來,向著來人規規矩矩地道了一福。
沒人能夠想到,這位將軍居然回了禮,雖然隻是淺淺的抱了抱拳,便是在這府中,除了下人以外,哪裏有人把他們當做大人看?黃子期不禁對這位將軍的更加敬佩,再看來時,也覺得來人沒有第一眼中的那種蕭殺了。
“這府裏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堂門口就是你能撒沷的地方?”這句話沒有長長的腔調,而是說得無比認真,雖然知道這是個隻有一種答案的問題,但是問話的口氣讓人聽了感覺是這麼認真,總覺得發問之人就隻是想知道真正的答案,而並無其他。
“稟將軍,確實是下官疏忽,情況突然,隻是本能的做了一下抵擋。”那名校刀首領單膝著地,抱拳請罪,看樣子並無半點委屈,亦隻是誠心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