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槍頭被斬落,齊亮隻覺身上一陣冷汗。他本領不算高強,但衝鋒弓隊是彙聚好手的地方,眼力當真不弱,見鄭司楚這一出手,似乎不下於陸明夷……不,似乎陸明夷也有所不及,這個敵人可以說是自己所見過的本領最強的人。他見龐鬆年遇險,顧不得多想就衝了出去,但一衝出去,懼意終是直湧上心頭,隻剩下一個想法,就是死死抓住長槍,不要丟了衝鋒弓隊的臉。待槍頭被斬,他如夢方醒,將半截長槍向鄭司楚一扔,將馬帶住,沉聲道:“給我柄槍!”
這招槍裏帶刀雖然沒能傷得一人,鄭司楚已然估出了齊亮的斤兩,心想此人不足為慮,更重要的是擋住這些人,別讓他們去騷擾薑栩平。他催動戰馬,向龐鬆年那一隊衝鋒弓隊衝去。龐鬆年正在換馬而坐,見鄭司楚衝了過來,他勇氣已然喪盡,哪敢再和他鬥槍,叫道:“放箭!快放箭!”
衝鋒弓隊最擅騎射,但現在天正下著雨,弓弦遇水變鬆,哪裏還能放箭?隻是龐鬆年驚急之下,根本想不到這一點了。他話音未落,鄭司楚一人一馬已如電閃雷鳴,在他這一隊人前方一掠而過。此時鄭司楚已毫不留情,如意鉤倏發倏收,戰馬跑了一圈,在他如意鉤下卻已有十餘人受傷落馬。有人腿上中槍,也有馬身中槍的。雖然龐鬆年帶的是個百人隊,鄭司楚能傷的仍然隻是少數,可最前排的人仰馬翻,後排的唯有閃避,而且鄭司楚這一輪快槍實已奪去這些心比天高的衝鋒弓隊的心魄。他們向來覺得自己本領高強,也難逢對手,可是遇到了遠超過自己的敵人,畏懼之心卻也比常人更甚。鄭司楚身邊還有十來個四三錦鱗,鄭司楚刺人落馬,四三錦鱗上前補刀。他們都擅長身法,進退極速,上前斬過一刀便又退後,好幾個衝鋒弓隊落馬後被四三錦鱗斬死,混亂中,還有兩個本來並未受傷,慌亂之下也被四三錦鱗從馬上拖了下來。
薑栩平仍然沒有放出火來麼?鄭司楚眼角向身後掃了一眼。固然是因為天在下雨,放火不容易,但輜重都放在倉庫裏,薑栩平他們又帶著燃燒彈,應該並不是太過艱難。他正想著,身後一個四三錦鱗忽道:“權帥,火燒起來了!”
率先起火的,是右後方的一排倉庫。雨很大,但火勢也很大,一下就從那倉庫的窗子裏竄了出來,望過去,瓦片下盡是火光。鄭司楚心中一寬,心想終於燒起來了。也不必把昌都軍輜重燒個一點不剩,隻消燒掉一半,他們就再難支撐下去。他精神一振,舉起如意鉤喝道:“鄭司楚在此。昌都軍的兄弟們,不要怪鄭某不講情麵!”
鄭司楚的名頭現在在北方相當大,尤其是昌都軍內。鄭司楚做過昌都軍軍官,而昌都軍向來尊敬武勇之人,鄭司楚在南方造就了這麼一番事業,連鄧滄瀾也被他擊敗,雖說是敵人,昌都軍上下都對他頗懷好感。雖然這一次鄭司楚毫不留情,已刺死刺傷了好幾個衝鋒弓隊,但餘下的衝鋒弓隊聽得鄭司楚報名,仍是緩了緩手中武器。刹那間,原本震天的喊殺聲一下子減弱了許多。隻是,在這片刻的寧靜中,有人喝道:“反賊鄭司楚,拿命來!”
呼喝的,正是齊亮。齊亮將長槍在頭頂舞了個花,一催馬又衝上來。這倒不是耍花架子,因為他衝得不夠快才死裏逃生,心有餘悸,雖然換了支槍,現在手臂還在不住發抖,若是平握著,誰都看得出槍在顫抖。這樣舞個花,旁人便看不出他心中的害怕了。那些衝鋒弓隊聽得齊亮的呼喝,心神亦是一定,見他又衝上前去,便簇擁著他上前。
鄭司楚皺了皺眉,將如意鉤握得緊了緊。雖然他出手甚是狠辣,已連殺二人,但衝鋒弓隊終究是他昔日期袍澤,他也並不好殺,實在放不開手大開殺戒。但事情到了這地步,也已由不得他再心軟。
定要殺了這為首之人!
齊亮的堅韌實在也出乎鄭司楚意料之外。和齊亮對了一槍,鄭司楚已經很清楚這個對手的斤兩。和陸明夷相比,實有天壤之別。雖然不能說很差,但確實算不得出色。可是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身上,卻有著烈火一般熊熊燃燒的戰意。將為兵之膽,作為一個將領,更重要的是指揮能力。從這方麵來看,這個槍馬並不出色的衝鋒弓隊統領,實是個很稱職的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