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樹華捕捉到一個足以撕裂巒山黑幕的機會,可是他卻在不經意間一步步走進對手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在絕境中苦苦掙紮的他覺得一條通往地獄的路正在他的腳下延伸,通往陰森恐怖的遠方……在蔣樹華陷入絕望的同時,一場事關他生與死的較量卻正在激烈地上演……省委書記和紀委書記一起離開章化若從北京回來之後行為有些反常,他一直奉行中央指示的不過夜原則,每次從北京開會回來總是連夜召開省委常委會議通報中央精神。曾經有一次,高速公路因為大霧封閉,章化若乘坐的專車不得不在擁擠的國道上艱難前行。盡管如此,常委們仍未接到取消會議的通知,而是將會議時間一再延遲,直至淩晨兩點一臉疲勞的章化若來到會議室,會議一直開到天亮。
章化若在這次北京之行後,遲遲沒有召開會議傳達中央指示,卻向省委常委們發出了生日聚會的邀請。這是行事低調的章化若來汀江五年時間裏第一次公開舉辦生日聚會。
章化若以前對於節假日和生日唯恐避之不及,因為每逢那時,趨之若鶩的幹部們都會借機拜望他,當然決不會空著手來,而他們的“禮物”正是章化若所恐懼的,因此,章化若每到節假日都不在汀江度過,對於自己的生日更是守口如瓶。
在這次特別的生日聚會上,汀江省委常委們悉數到場,這是繼五年前給章化若接風晚宴之後常委們最齊的一次聚會。
章化若手持酒杯,深有感觸地說:“時光飛逝,這已經是我來汀江工作的第五個年頭了,大家能在一起工作是一種緣分,幹杯!”
在章化若的帶領下,在座的省委常委們一飲而盡。
章化若再次舉起酒杯,對陳成強說:“我這個老朽即將退出政治舞台了,汀江省這艘大船還得靠陳省長掌舵啊!”
陳成強笑笑說:“章書記永遠是我們的班長,我們一定沿著章書記指引的路堅定不移地走下去!”陳派常委們隨聲附和,而嚴正浩等章派常委們卻沉默不語。
章化若繼續說:“雖然我們也曾發生過一些爭執,但那些隻不過是工作上的摩擦。我想這些小爭執不僅不會破壞同誌之間的感情,反而能夠增進班子的團結。為了我們共同奮鬥的歲月,幹杯!”
“幹杯!”
二人一飲而盡。章化若還特意將杯口朝下,表示沒有少喝一滴酒,席上頓時響起了一陣掌聲。嚴正浩一直不解章化若為何搞這麼一場宴會,還主動向陳成強示好,後來才知道,這是章書記在“安排後事”。
嚴正浩尷尬地坐在那裏,心中糾結萬分,難道汀江省的權力更迭在這個普通夜晚的普通私人宴會上悄然完成了嗎?他曾經聽到過關於自己前途的種種猜測,他不知道今後將何去何從。
這場和諧的晚宴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因為在座的人有太多的話需要在私底下交流。政治嗅覺極其敏銳的常委們已經嗅到了宴會背後隱藏的政治氣息,他們需要認真地思索在政局徹底明朗之前的策略與選擇。
結束晚宴後,嚴正浩剛回到家便接到章化若打來的電話,他要單獨見嚴正浩。
見到嚴正浩,章化若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表情嚴肅地注視著嚴正浩說:“我要走了,巒山的問題非常複雜。我本來想在離開汀江之前徹底解決這個頑疾的,但如今這個願望的實現就怕要推遲了。”
章化若話語中充滿了無奈,這讓嚴正浩頗感意外。雖然他知道章化若因為年齡的原因即將在換屆之際退下來,但沒有想到他會在換屆之前就要匆匆離開汀江省。
“是不是因為我的問題?”
章化若默不作聲,沒有表示肯定,也沒有表示否定,隻是轉過身背對著他。嚴正浩知道,章化若的突然離職與此前汀江發生的一係列事件肯定有關聯。
“我希望你和我一起離開汀江!”章化若轉過身來說。
嚴正浩聞聽此言愣住了,他毫無心理準備。五十三歲的嚴正浩擔任省紀委書記不足五年,按照慣例,他留任的可能性極大。他不知道章化若此話用意何在。
“本來上級準備讓你去黨校學習。”章化若看了一眼嚴正浩,嚴正浩知道在換屆的敏感時期到黨校學習意味著什麼。
章化若繼續說:“你是暫時離開!中央領導找我談話時,我建議將你調回中紀委,這是我退休之前提出的唯一一個要求,上級慎重研究了我的建議。目前中紀委正全力查處一批省部級高官的腐敗案,正值用人之際,所以借調你到中紀委工作一段時間。”
嚴正浩心有不甘地說:“我們都走了,巒山怎麼收拾,那一幫人豈不更加肆無忌憚了?”
章化若看著嚴正浩說:“當然不是!巒山好比陰暗潮濕的井底,大小腐敗官員猶如棲息在井底的蛆。你孤身一人前往井底清除這些蛆,但一塊大石頭壓在井口。如果這塊石頭蓋住井口,你不僅隨時可能會被砸傷,而且也許會窒息而死,關鍵是你清除了一個蛆還會生出另一個,如果想徹底解決問題,我們必須將這塊大石頭搬掉。你我在井下根本搬不動這塊大石頭,必須走到井上來將這塊巨石搬開。一旦巨石被搬開,陰暗的井底便會徹底暴露在陽光下,大大小小的蛆蟲自然無處藏身!”
盡管章化若不善於馭人,但他的眼光與視野卻是一般人無法比擬的。他看問題不僅深刻獨到,而且切中要害。他對於巒山的問題無力解決,但卻將巒山問題的症結所在看得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