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蔣樹華再次來到小學校。靜姐姐的家在學校最西側的一間房內。蔣樹華一進屋便聞到一陣熟悉而久違的飯香。靜姐姐已經備好一桌豐盛的晚餐,一個七歲的男孩坐在書桌前寫作業,靜姐姐讓男孩叫他“叔叔”。
蔣樹華輕輕地摸摸男孩的頭,環視了一下這間簡陋的房間,問:“姐夫沒在呀?” 蔣樹華問完後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
靜姐姐沉默了一會兒,說:“七年前,他護送學生放學,過河時為了救落水的學生……走了。”
“對不起……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沒事,傷痛是永遠忘不掉的,所以必須正視它。如果不是我大學畢業時執意返回家鄉,也許他現在仍在省城過著幸福的生活。”看到蔣樹華臉上湧現出來的憐憫, 靜姐姐覺得自己不應該說起這些傷心事,強忍硬咽:“你看我太多愁善感了,快吃飯吧!你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不知道這些飯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早就垂涎欲滴了!” 蔣樹華的話絕不是恭維,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家鄉口味的飯菜了。
吃完飯後,靜姐姐讓孩子繼續寫作業。她與蔣樹華到操場上遛彎。
蔣樹華讚賞地說:“靜姐,我覺得你真的很偉大,你當年拋棄一切,義無反顧地回到了這個偏僻的小山村。現在,仍然在這裏堅守。”
“那時候,如果不是鄉親們接濟,也許我早就輟學了。我記得上大學臨走的那天,全村的鄉親們都來送我,一個老奶奶把她積攢的二十塊錢塞到我手裏,滿含熱淚地說‘丫頭,一定要回來,我們都等著你。’我知道,那是她的棺材本。在四年的大學生涯中,這一幕經常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是這個山村的第一名大學生,但我不希望我是最後一個。”
“這麼多年了,這裏的教育環境還是沒有實質性變化。”
“鄉裏財政非常緊張,連公務員的工資都經常發不出來。這還不是最困難的,最大的困難是生源不斷萎縮。”
“怎麼會這樣?”
“村裏的年輕人能走的全都走了,都出去打工了,很多人將孩子也一同帶走了,所以現在生源不斷萎縮。對了,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
“你怎麼知道?” 蔣樹華從靜姐姐的嫣然一笑中看到了她曾經的影子。
“整天忙忙碌碌的蔣大書記突然回老家來了,肯定是有事啊!”
“我遭遇了一些變故。至今,組織上還在調查之中。”
“究竟是什麼事?”
“我被人陷害了!”
“不管發生什麼事,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雖然瑟瑟的寒風迎麵吹來,蔣樹華的心中卻感到無比溫暖。
那個送花的副鄉長很不錯第二天早晨,山村被一層薄霧包裹著。
一直堅持晨練的蔣樹華很久沒有呼吸到如此新鮮的空氣了,他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慢跑,不知不覺跑到了小學校。
蔣樹華並沒有見到靜姐姐的身影,卻發現一個中年男子迎麵走來。那男子停下腳步,注視著他,說:“您是蔣樹華主任吧!”
蔣樹華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於是問道:“你是?”
男子笑笑說:“我叫陳祥曾,曾經在縣紀委工作過。我參加過您主持的會議,那時您在汀陽市市紀委案件審理室掛職擔任副主任。”
蔣樹華在汀陽市紀委掛職鍛煉期間,經常召集所屬各區縣紀委召開會議,不過他實在記不起這個男子。
蔣樹華發現靜姐姐家門口放著一束新摘的鮮花,頓時明白了。
中年男子有些羞赧地笑笑說:“靜老師喜歡鮮花,這麼多年了,她獨自一人支撐著這個學校,太不容易了!”
“是很不容易,她的心裏隻有別人沒有自己。”
“是啊!我妹妹是她教的第一批學生,也是她培養的第一個大學生。妹妹經常來電話要我好好照顧她,因為她為學生們付出得太多了。”
“這是我的名片,我現在在這個鄉擔任副鄉長,我有事先走了。” 中年男子騎上自行車,消失在蜿蜒的鄉村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