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樹華說:“有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汀江有人給中央寫信,散布對你不利的言論。他們……他們說你為了自己的政績不惜犧牲無數幹部的政治生命。我還聽說,陳成強對你大肆進行誣陷!”
“人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卻能主宰自己的人生,‘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嚴正浩正色道。
蔣樹華關切地說:“省委的換屆馬上就要開始了,這些會影響到你!”
嚴正浩意味深長地說:“ 我們從事了這麼多年的廉政工作,你知道‘廉’字的真正含義嗎?”
不等蔣樹華回答,嚴正浩繼續說:“‘廉’字由一個‘廣’字和一個‘兼’字組成,就是說,如果要廉潔奉公的話,我們一定要心胸豁達、視野寬廣、海納百川、兼收並蓄。”
停頓了一會兒,嚴正浩長歎一聲說:“我要走了!”
雖然嚴正浩竭力使自己顯得平靜,但仍舊難以掩飾他的無奈和悲涼。
一臉驚訝的蔣樹華急忙問道:“你要去哪?”
“我暫時還不知道,不久就會接到組織的通知吧。”
蔣樹華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沮喪地說:“都說我們搞紀檢的是摧毀別人政治生命的,其實搞不好自己也會淪為政治犧牲品。要不是你,說不定如今我還在大牢裏聊度餘生呢?也許命早就沒了。”
嚴正浩拍拍蔣樹華的肩膀,關切地說:“不要想得太多,好好幹,人都會經曆挫折!要相信組織,過去我們不是常說嗎?共產黨人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我就不信‘邪能壓正’,曆史會銘記我們做過的一切!”
嚴正浩提到“曆史”這個詞時,心頭不禁泛起一陣悲涼。
曆史是殘酷的,因為曆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失敗者沒有話語權。曆史也是無情的。千百年來,無數仁人誌士渴望青史留名,但絕大多數人都默默無聞地來,悄無聲息地走,揮一揮衣袖,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曆史啊,曆史,“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引無數誌士傷白頭,引無數仁人空悲歎。
嚴正浩覺得自己隻不過是曆史舞台上匆匆的過客,或者是曆史長河中的一滴水,其實曆史的主宰者鳳毛麟角。
“你什麼時候離開汀江一定要告訴我,我和筠雅來為你送行!”蔣樹華在和嚴正浩分手的時候特意叮囑。
嚴正浩握住蔣樹華手,眼中閃動著些許淚花,“走吧!市裏有一大堆事等著你處理呢。我要交代你的是,凡事一定要三思而行!”
等待是一種折磨汀江省召開黨政幹部大會,與會的中組部副部長宣布中央決定:任命張力為汀江省委委員、常委、紀委書記;免去嚴正浩汀江省委委員、常委、紀委書記,另有任用。
南川省率先試行領導幹部財產公示製度,由於這項千頭萬緒的工作交接時間很長,所以新任紀委書記張力與汀江省委常委們見麵後便匆匆返回南川省。其實按照慣例,黨政幹部大會應在工作交接完成後召開。春節前夕,中組部領導工作都很繁忙,因此趕在這天舉行。
去向不明的嚴正浩等待新的工作安排。辦公室裏沒有了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沒有了絡繹不絕的下屬請示,沒有了堆積如山的案牘公文,突然空閑下來的嚴正浩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和焦躁。他起初甚至懷疑自己的座機和手機是不是壞了,他反複地用座機撥打手機,用手機撥打座機,確定它們都沒有壞。
嚴正浩在辦公室裏反複地踱著步,很想找一個人聊聊,便隨手撥通了秘書小鄭的電話。
“您好,嚴書記,您有什麼指示嗎?”
“沒有,最近工作怎麼樣啊!”
“挺好的,我在陪同馮省長參加一個重要會議。對不起,我一會兒打給您!”
電話聽筒中傳來掛線後的忙音,這是小鄭第一次率先掛斷電話,他來汀江後很少聽到這種忙音,這種急促的聲音讓他感到煩躁。
嚴正浩約了林春建幾次才見到他,一進林春建的辦公室,嚴正浩馬上就感覺到自己是一個閑人。
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不斷地打斷二人的談話。林春建對於這些電話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掛斷了,但最後一個電話卻持續時間很長,而且林春建的語氣非常謙恭,“是”、“好”等詞語頻繁地出現。
接完電話,林春建臉上帶著一貫的笑容回到沙發上坐下,他說:“不好意思,我也想跟老弟好好談談。真不巧,剛才國家發改委打來電話,中央有關領導同誌要聽取汀江經濟區域發展規劃報告。”
嚴正浩馬上起身告辭,滿麵笑容的林春建一直將嚴正浩送到門口,而嚴正浩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嚴正浩不願回到自己那間清冷的辦公室,於是來到副書記白覺林的辦公室。
“老弟啊!快坐!” 白覺林熱情地將嚴正浩讓到沙發上,然後吩咐秘書給他倒茶。
“工作的事怎麼樣了?”
“還在等中央的安排。”
“哦……不要著急,耐心等待。”
“白書記……”白覺林的秘書過來,像是有什麼事情要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