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方麵希望他遠離危險,把孩子、妻子放在心中,因他們而愛惜自己的生命;一方麵又不甘地心酸著,如此一來,他的心中再也沒有自己容身之處。兩種矛盾的心思糾纏,讓她不自覺地發泄怒氣狂吼一聲,憤而轉身不看他,自行拿起簍子裏的布巾要擦臉,可是不是知是氣急了,還是心痛,她翻了半天竟找不到一條。
“我來。”他踱過來幫她翻開竹簍子,將上麵的貨品拿開,拿出她的衣物交給她,“阿哥,別為我煩心,生死由命,我早看開了。”
他居然喊她阿哥,真把她當成哥哥相待了……
唉,想他一輩子孤苦零丁,沒什麼人能讓他掛在心上,難怪視自己的生命為草芥,一心想要為國捐軀。
看著他俊逸陽剛的五官上,滿不在乎的表情,她隻有心痛。
“來吧,我幫你把濕衣換掉,你單手不方便……”他說著要就幫她解開扣子。
“自便吧!你也去換掉身上的濕衣。”她搶過自己的衣物,往這間廢屋的另一間房去。
誰知進了那間屋頂已坍塌一半的房,竟找不到地方放衣服,隻得再轉身出去。抬頭一看,秦崢已經脫掉身上的長袍,露出精壯的上半身;那如銅牆鐵壁般的軀體,居然比永琰還要寬厚。這也難怪,永琰隻為健身而動,而他卻是為生命而動,兩者不可相提並論。
想起永琰,她的心又抽痛,他好嗎?還在生氣、傷心嗎?她歎氣,真要忘記一段情感好難啊,這種心思豈是說忘就忘?縱然理智上知道自己該早日忘記。
“想什麼?地上有甚?”他居然已經換好幹淨的長袍,走到她麵前,“看你的表情,想起什麼難過的事?”
“是啊……想起以前曾喜歡過的人,這雨不知會下到什麼時候?”她望向窗外。
“一時半刻是停不了,你還是快點把衣服換了吧。”他說著,伸手拿過幹淨的衣服,“既然喜歡為何沒在一起?”
“轉過身去。”她也不扭捏,等他背過身就換衣,“不是所有喜歡的人都可以在一起,有緣也要有分才行。”
他略為想了會兒,側過頭說:“看你的表情倒像十分喜歡那人,怎沒排除萬難,和對方相守?”
她拍他的肩,要他轉回去:“那人和我有殺父之仇,無法在一起。”
“殺父之仇……”秦崢的聲音突然低沉,接著全身一僵,久久不動。
她趁此時動作快速的換上幹淨的袍子,雖扯動傷口也無法顧及,等全換好了,才發覺他的不對勁。
“怎麼啦?”她皺眉看他。
秦崢竟滿臉奇怪的表情:“我剛才想起我的殺父仇人最近才死亡。”
她心中一驚,表麵卻不動聲色地說:“願聞其詳。”
“杜然仁雖把我的一生都交待過,卻沒告訴我這些事,剛才被你說的事觸動腦海裏一扇門,我想起我的殺父仇人是誰,也想起他最近被皇上賜死,解了我長久以來的心結,難怪我醒來之後,心中居然毫無牽掛,原來是我的大仇已報!”
惜桐感到一陣昏眩;那他是不是也想起自己是他的仇人之女?
“還想起別的嗎?”她問。
沒想到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望著門外的天空說:“有,還想起一件事……”
她屏息等待他的下文。
他轉過身,非常嚴肅的看著她,像非討個正確答案不可。“我想起一個……你知道嗎?自從我醒來後,雖不能想起妻子的事,腦海裏卻總有一個不明的影像出沒,我記得她的香味、感覺、聲音,卻不記得她的臉,可那熟悉的感覺揮之不去,總在我眼前縈繞。我想起的就是那感覺,居然和剛才你靠向我的感覺是相同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以前見過麵嗎?”
她的嘴開合幾次又閉上;還不想離開他,若說出實情必然無法再相處,隻得說謊,於是搖頭,囁嚅道:“怎麼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可是……你剛才在馬上靠著我,我竟然產生非常強烈的感受……”他英氣的劍眉攏起,“就好像……就好像我腦海裏的那個人影靠上我。”
她低下頭逃避他炙熱的眼光,借故收拾濕衣,背向他將濕衣放入驢子的竹簍裏說:“你弄錯了,我不相信你喜歡的是男人。”
雖仍可感受他的眼光,還在她背上徘徊不去,但她心中那股既安慰又羞怯的滋味增長,幾讓她熱臉。
他自嘲地嗤聲:“我也不相信我喜歡的是男人,所以才會又抗拒又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