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總有講完的一刻,姬寧抱著杯子,細細的的摩挲上麵細密的紋理。謝望舒獨坐在她對麵,外套已經脫下,灰色的羊毛衣簡單而清俊。
空氣裏安靜的好像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清晰的聽到,彼此之間清淺的呼吸相互交纏,在靜謐的環境中愈發明顯。
良久,謝望舒望著姬寧,緩緩的說:“你的意思是,你剛剛看到了,”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和你爸爸離開的女人。”
“嗯。”她低吟一聲,不再開口。
謝望舒看著她蒼白又倔強的小臉,心下歎了一聲,“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盡管說。”
過了最初的激動和難過,姬寧現在大腦一片冷靜,冷靜到她迅速組織語言提出了要求,“謝望舒,你能幫我調出今天上午的監控,讓我看一下她到底有沒有在這裏消費嗎?”
如果在這裏消費,如果擁有嘉禾的會員卡,那就更好,她能夠在第一時間找到她的相關信息。如果沒有在這裏消費,她也不怕。既然能來這一次,就能來下一次,她一定會在這裏找到她。
隻不過,無論哪一個,都需要謝望舒的幫忙。
沉吟片刻,謝望舒換了個姿勢,兩隻手交疊放在腿上,“姬寧,你知道對客戶信息的保密是嘉禾服務守則中最重要的一條嗎?”
她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隻是現在她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她一定要見到那個女人,問一問,她的爸爸現在在哪裏。
那個曾經是她生命中大樹的人,那個她曾經以為永遠不會離開的人,任性的抽離她的人生,從此以後再也不相見。
姬家上下對他諱莫如深,任是誰也不敢在她們母女倆麵前提起管易那個名字。就算提起來,也會避開她們,咬牙切齒的說他如何的忘恩負義白眼狼。
她一個人來N城讀大學,畢業之後一定要留在N城讀書,隻有一個原因,這,是她父親管易的故鄉。
他在這裏,渡過了艱難的十八年,卻不止一次的在她的麵前提到N城。秦淮河岸,燈火簇擁,十裏長街,火樹銀花。
她每一日都希望,能在這偌大的N城遇見他,問一句,你為什麼不要我。你曾經那樣的愛我,究竟那個女人有多麼好,值得你拋棄曾經深愛的妻子和女兒,從此陌路。
一瞬間,她眼底的絕望和晦澀盡收謝望舒的眼底,讓他心驚,“好了,走吧。”
她盯著他站起來的身軀,“去哪?”
“去保安室。”
姬寧從來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好運,甚至,已經做好了在嘉禾蹲點的準備,可現實給了她最大的驚喜。
那個叫羅鳶的女人,不僅僅在這裏消費,更是這裏的會員,她順利的拿到了她的聯係方式。
十一個數字的電話號碼,寫在黃色的便箋紙上,娟秀的字體五一不提醒著她,隻要打出去,就能獲得爸爸的信息。
心髒瘋狂的跳動,舉著便箋紙的手重若千鈞。古人所說近鄉情可怯,是不是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隻需要再前進一步,就能知曉一切,而邁下這一步,卻需要全身的勇氣。
她靠著背後的柱子,穩住虛弱的手腳,抬頭看他離她一步之遙始終站在她身邊的謝望舒,“謝望舒,怎麼辦?”
他微微一笑,如春曉枝頭盛開的第一朵梨花,清冷而優雅,“打吧。”
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再走一步又何妨。
姬寧掏出手機,照著便簽紙上的是一個數字,小心翼翼的按下每一個數字,十一個數字全數輸入,她咬了咬唇,按下綠色的撥通鍵。
耳邊傳來嘟嘟嘟的撥通聲,配合著心髒劇烈的跳動,似乎下一刻就會跳出胸腔。
一聲,兩聲,第八聲嘟嘟過後,電話接通,一個輕柔和緩的聲音響起,“你好,哪位?”
姬寧閉了閉眼,眼底的淚痕消失於無形,“你好,請問是羅鳶嗎?”
“我是,你是哪位?”電話那頭的聲音一直保持著和緩的聲調,溫柔而安靜。
“我是姬寧。”她緩緩吐出自己的名字,一字一頓,帶著自己沒有發覺的金剛之音。
謝望舒抬眉瞥了她一眼,又轉過身,凝視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
電話那頭好像一下子斷了聲音,連呼吸都聽不到,良久,羅鳶輕歎了一聲,透過電話,姬寧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無奈惆悵的情緒,“十年,你還是找來了。”
“我知道這樣打擾你很冒昧,但我隻想,隻想……”
“我知道,我知道。”羅鳶凝視著窗外那一樹尚未吐牙的柳樹,十年荒蕪,倦鳥歸巢,“我現在在家裏,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見一麵吧。”
她如此主動,即便是姬寧從未想過的,但確實是她求之不得的,“好,我現在在嘉禾,是你過來,還是我過去找你?”